再次撞上张一三,刘青吾明白了孙平尧的话,“别人十万二十万的拿没事,你们乔老师就得有事。我也是奇了怪了。从朝北到瀛京,怎么就那么多人陷害他。他就是书生气!”
刘青吾看着乔增德,笑笑,不奇怪。
乌鸦从北飞到南,从南飞到北,只要不改变叫声,乌鸦飞到哪儿都还是乌鸦。
“不见兔子不撒鹰”,呵呵。乔增德的点拨,想起来还是有意思。
刘青吾满心悲哀。
有人见了兔子就撒鹰,有人揣着空鹰吃兔子。吃了兔子还嫌瘦,腾出嘴来骂个够,名啊利啊皆我有,管你牛马何奔走。
刘青吾并不相信乔增德的夸奖,论文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好,要是随随便便上上一个学期就能写出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博士的好论文,那何苦令教授还用得着那么辛辛苦苦地上课?那其他顶尖高校的博士岂不是都成了酒囊饭袋?那这样,瀛洲国最高学位得水成什么样?
乔增德的一计罢了。
“啊,刘青吾,唵!小鹰长翅了!”乔增德沉浸在难以置信中,面容激动地微微发抖。
“老师,请您多指导,我好做修改。”刘青吾还是淡淡的,要学就学最上乘的武功,她要看看,乔增德还有什么骂学生的理由,乔增德到底教不教,乔增德是懂而不教,还是连懂也不懂。
这瀛洲国的学术研究到底为了什么,刘青吾要一探到底!
乔增德脸上的肥肉打着颤,眼珠子放出光来:“还能改?”
“能!”刘青吾不紧不慢,略拖长音。
乔增德没有说出话来。
刘青吾咬紧牙,咬碎了几个字:一个臭木匠。但她终于放过了乔增德。
她的面色稍一缓和,乔增德马上说:“我看学生从来不看家庭条件,就看文章写的怎么样,啊?哈哈,我以前的学生张燕玫、张军犁,啊,都是你们东山人,现在混好了,唵,两个人穿一条裤子,唵,都不认我这个导师。混好了,连场讲座都不请我。唵,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唵,我也能理解,傍上有资源的教授了,看我现在没有能力了,嘿,连认都不认我。”
乔增德又恨起来:“就是老婆孩子,见我没有能力了,也离我远远的。我这一辈子,都是让孙平尧害的。我早些年也有一些朋友,孙平尧嫌他们穷,慢慢地人家也就不跟我往来了。勿友不如己者,这些小资产阶级的劣根性,唵,青吾,你跟我,像啊,你师母还夸你一脸英气,唵,哈哈哈。”
刘青吾恨不得一口呸出声,谁稀罕你们家的夸奖!但她轻轻笑笑,没有说话。乔增德的话里有几分真,但已经难以再让人同情,只是可悲。
她还不知道乔增德为什么说“看我现在没有能力了”,但看到乔增德鼻塞的神情,刘青吾心里一下子见到了什么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一个礼拜后,乔增德竟然约着刘青吾打乒乓球!
刘青吾从书海中抬起头,本想回绝,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师生一场,还是要给他“老师”应有的尊重。
刘青吾从网上买了最好的球拍,送给乔增德,她心想,人有一点爱好,或许心胸就不至于像乔增德一样偏狭。
可即便如此,刘青吾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孩子气的内里道行不够,需要自己给自己穿上铠甲,她提醒自己,无论乔增德说什么,都要始终警惕他话里的毒气。
球来来回回,刘青吾小心应对着。来到球场,她才意识到,自己一念之仁有可能带来的新“危险”。买装备花钱倒好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随他去,时间浪费了也当毕业前对这位反面教材教授尽一次仁义,可是,万一乔增德要扭到他尊贵的肥腰,以他的为人,怕不是要讹上她。
刘青吾暗暗想着这个危险,为自己捏一把汗。为了让乔增德闭上嘴,也实在看他活在他自己的深渊里可怜,刘青吾快活地说:“老师,咱们来一局,比比赛!”
年轻的声音会不会把他那一脑子的执念挤出一点来?刘青吾天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