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吾觉得王奇在装傻,她随口说:“师姐,您看他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吧。”
王奇在电话里哼哼一笑:“哎呀,我上次去他家,我说给师母送个吸尘器或者扫地机器人,她还不要。”
刘青吾一听就笑了。师姐啊师姐,这马屁就是拍上十年,你也赶不上包霜蕊。乔教授一年到头都在骂狗皮膏药整天“川流不息地做饭吃饭”打断他的科研,整天抱怨孙平尧在家什么也不干,话里有几分真且不论,就是乔教授和孙师母那把年纪,什么智能玩意儿能用明白呢?何况孙平尧根本不爱干家务。工具再智能,也离不开人操作。机器忙着收拾家务,人忙着收拾机器,用膝盖想想,她也不爱要啊!
王奇一听刘青吾笑了,马上问:“青吾青吾,你快说说,你点子多。”
刘青吾只好问王奇:“师姐,送人东西得送人家缺的,都是有家有业过日子的人,乔教授最缺什么呢?”
王奇受了启发似的,想起孙平尧不光拒绝了吸尘器、扫地机器人,而且加上一句“家里什么也放不下”。她渐渐开了窍:“青吾,师母倒说过她家什么也放不下。”
刘青吾笑着不说话。
王奇又哼哼一笑:“她家缺什么......呵呵,她家最缺钱。哈哈。”
刘青吾见王奇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也就打算挂断电话。但王奇还是追问着:“青吾,送给他多少钱合适?”
“师姐。”刘青吾有些不耐烦,“师姐您看着办吧,定下个数,我们凑给您。”
“不不青吾,听你的听你的。”王奇快快地接话。
刘青吾有点不高兴了:“师姐,怎么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吧。”
王奇还要再说什么,刘青吾已经懒得听了。每年大大小小的节日生日,王奇总是热心张罗。按说师门一起吃个饭没有什么,大家坐下相互了解了解,传授传授经验,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能在瀛京一起学习,多么有缘分的事情。整个师门应该是在瀛京最亲的人才是。
可是乔增德一坐下就开始了老一套,刘青吾很想问王奇,平常是没挨够骂吗,揣着钱请着客浪费着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挨着骂,这就满意了?
可王奇还是一个劲儿地张罗。刘青吾懒得拆穿她。
等王奇有一次说“听你的听你的”的时候,刘青吾淡淡地回复说“师姐定好通知我就好”,就挂断了电话。
一起去饭店的时候,周垳约着刘青吾同行。周垳说起乔增德的骂声,刘青吾问她:“周垳,你觉不觉得他在强奸学生的意志?”
周垳大叫起来:“你研究女性太敏感了,哪有那么夸张?”
刘青吾不说话了。她发现,原来,在同一处境中,人所感受到的痛苦程度是不同的。
她思考着新的问号,同样的处境,为什么有些女性可以忍受,有些女性无法忍受,哪些女性可以忍受,哪些女性无法忍受。
崔玮天、王奇、包霜蕊、周垳、乔其、安之南......
名字一个个掠过脑海,没有一个是小说里的那几种女性。
刘青吾明白了,小说作者是男性,男性无法想象女性。那么,按照男性文化教导成长起来的女性,其实是“父亲的女儿”,那么她们能够随着学历的提升、论文的写作,突破以往成规的教导吗?
那么,其实,是不是这样的“女性”也无法想象女性?
刘青吾见过崔玮天的新女友了,和乔其只是胖瘦不同,工作的种类、思路、言谈,甚至外形,都和乔其很是相似。
刘青吾不知道怎么命名,“女儿”,女的儿,那暂时把乔其这样的女孩叫“女男人”好了。
刘青吾见到乔其,活脱脱一个小乔增德。
刘青吾问孙平尧,乔其喜欢自己的父亲吗?
孙平尧把嘴巴努得老长:“她?哼!喜欢还用跟她爹干仗?!爷俩针锋对麦芒!”
瀛京的冬天正值零下十几度,乔其里头穿一件短袖T恤,外头套一个短款黑羽绒服。她进了餐厅包间,马上把羽绒服脱下来,露出白白胖胖藕节一样的胳膊,然后掏出一盒秀龙烟。
乔其见刘青吾是短发,便先朝刘青吾努一下下巴,抖抖烟盒:“来一根?”
刘青吾摆摆手,笑着说:“谢谢,不会。”
乔其有点意外。乔增德在家没少骂这些学生,但至少刘青吾看上去就不是父亲乔增德说的那样。“谢谢,不会。”简短,温柔,礼貌。
乔其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寒暄着:“真是好孩子。一看就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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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吾笑笑,不再说话。不说话,顶多是“内向”,但说了话,就不知道要受什么编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