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增德喜出望外。
他心里对樊崇峻充满感激,但马上怨恨起自己的父母。乔丁钩和于春梅,穷,没见识,不能指导自己的孩子,不能让他飞黄腾达就罢了,还害得他走了很多弯路。看,樊崇峻多有本事。
乔增德不禁感慨,还是朝中有人好啊。
他想起在南湖的时候。
和孙平尧谈上对象,乔增德很矛盾。他虽然怨恨父母,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娘,兜里有一毛钱,花在谈恋爱上,就觉得亏欠了父母,花在父母身上,又觉得亏欠了自己,他不觉得亏欠孙平尧,他觉得亏欠了自己。毕竟,孙平尧只是个“对象”,是乔增德人生投资的一个重要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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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的是,官家小姐也不见得出手大方,倒不知道从哪学会的资产阶级习气,总是心安理得地让男方付钱。
为了硬撑绅士,乔增德常常省吃俭用,搭上了投资,那就务必要有回报,这买卖才能不亏。
乔增德每次见到孙平尧,他脑袋里的算盘就像他爷爷乔德茂一样,打得哗啦啦响。
有一次,算盘珠子声音太大,孙平尧好像听到了似的,她马上抬起瘦削的下巴,眼睛眯起来,盯着乔增德:“你别一天抠抠搜搜的,你送我的东西零了八碎不值钱,每次请我吃饭也不过就是嗑嗑瓜子吃个烤肠,我都攒成块还给你了。看起来你请我吃了三顿饭,但我请你一次就顶你请三次。”
乔增德摸摸身上的红色毛衣坎肩,确实喜欢,那个年代谁不稀罕这样一件坎肩?里面穿上件衬衣,高干子弟的标配!要不是孙平尧,乔增德一辈子也不舍得给自己买上一件。还有那双皮鞋,他人生中第一双皮鞋,手工的,能穿这样一双皮鞋,不是高干也是高知。
就这么一套打扮,乔增德直到去了南湖师范大学,坐在樊崇峻面前才不那么自卑局促。
但他总舍不得穿,只有重要的场合,他才郑重地穿上这一身。
这么看,孙平尧也不是个占便宜的人。乔增德嘿嘿笑着,才把脑子里的算盘收起来。但他转念一想,这不还是花的自己的钱?里外里,孙平尧还是啥也没付出啊!
乔增德的算术水平,从处对象的时候就这么厉害。等到评上副教授,可以带硕士研究生了,学生拿点特产给他,他觉得那可太理所应该了,“谢”字可不是他的算珠。不要说“谢”字,他能收下,那是给学生脸,是他的“开恩”,学生应该谢他才对!
房子是长天师大分配的,他当时闹着要了一套最合孙平尧心意的;家里吃穿用度几乎都是学生上赶着送的;外面的餐馆再也不用自己花钱,想吃哪一家,随便敲打敲打哪个学生青年教师,马上就能吃上。
开源节流,乔增德摸摸抽屉里的存折,心里乐滋滋的。奔着四十了,终于有了存款,往后还会源源不断,越来越多。
他也用不着买车,一是因为房子就在学校,乔其就在长天师大附属学校上学,一家人没有什么用车的机会;二是因为出门都可以叫学校的公车,破格儿副教授嘛,用公车谁也说不出什么。
每年开学、逢年过节、毕业答辩,乔增德收的学生心意都能拉两车。当然,这种情况是万不能辛苦公车的,那还得是自己人才信得过。乔其没长大之前,是他的老子爹乔丁钩。乔其长大了,那就是他的马前卒。一家人,稳妥。
乔增德教导苏槐:“我这个人就是廉洁奉公,从不占公家便宜。长天师大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全是我带,我的妈呀,学生崇拜我崇拜的......”
文学教授都能词穷,那得崇拜到何种盛况!苏槐只是听,不说话。
乔增德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是算盘又响了,还是他震惊于他受欢迎的程度。苏槐只见他眼睛里满是往事,深情地盈满泪水。
乔增德的停顿没有获得苏槐的喝彩,他呷了口茶叶,有点儿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