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瑶寨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里,从远处看,那依着山势修建的高脚屋像是一块块深色的鳞甲,覆盖在陡峭的山脊之上。
阿贵家门外,那盏昏黄的门灯仍然点亮着。
黑瞎子靠在车头,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偶尔抬头望一望院中,二楼的古旧纸窗上映出一双交谈的人影,便是朝兮和裘德考了。
朝兮不准他跟进去,他就只好在这里抽烟。
足足抽完了两盒烟,才终于等到朝兮出来。
黑瞎子顿时转忧为喜,把脚下那一堆烟头踢开,扬手挥散周遭的烟味儿,然后笑嘻嘻地迎上去。
“朝爷,谈得怎么样?”他状似无意地往院里瞧了瞧,没看到裘德考的人跟出来,“裘德考他……”
“那老狐狸还跟以前一样,贪多嚼不烂。”
朝兮扯着他回头,做了个上车的手势,“别看了,我没杀他,只是警告他别碍我的事。”
只要裘德考没跑回国外去,他们的仇怨就可以先放放,以后在解决。
现在一切都得为张起灵让路。
“就这么简单?”黑瞎子有点不信,毕竟他们聊了很长时间。
“我的本事,那洋鬼子可比你清楚。”朝兮冷笑,“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他可舍不得杀我。见我一面,他都得延寿半年。”
黑瞎子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气恼不已,“老东西真不要脸,这把年纪了还惦记得挺花。”
“你寻思啥呢?”朝兮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道:“他是把长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裘德考这个,从民国到现在,始终未变的不只是狡猾,还有贪婪。
贪婪于金钱,权势,以及生命。
可以说,当他越是拥有了前两样,对于生命的贪婪就越发强烈,所以他追寻了这么多年,甚至比陈皮,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土夫子,所掌握的东西还要多。
但有一点,他确实没有真正见过纯血的张家人,哪怕他曾雇佣过张起灵,他也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张家人的传奇血统,他的希望,总会有些缥缈。
直到今天,朝兮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唯一一个他亲眼见过且的确未曾老去的人。
裘德考看到朝兮时所展现出的那种狂热,如果可以,他会立刻把朝兮绑去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