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若是折磨起病人来,零零碎碎的苦头有的是。
不过这点皮肉之痛,对朝兮而言已不算什么了。
*
勉强挨过一夜,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张日山站在他的床头。
或许是张启山怕他挺不过去死在这儿,才让张日山来盯着吧。
相处下来,朝兮得出一个结论:张日山总归是比张启山多一点良心的。
至少张日山知道他现在吃不进去荤腥,会换熬的稀薄的小米粥来,也不会逼着他一气儿把东西全吃进肚子,而是少量多餐,让他慢慢习惯。
虽然他们很少说话,张日山的脸上也总是冷冰冰的。
但,或许是照顾张启山习惯了,张日山总能很快明白他要什么,无须语言累赘。
白天,朝兮被束缚带绑在椅子上,看着张日山忙前忙后,给他倒水,给他清理伤口,给他喂饭……
他有时会瞧着张日山的背影,想起陈皮。
昔年,他尚可以选择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人,守在身侧,尽情示弱。
如今,他别无选择,也早就无须在意会被别人看去所有的不堪与脆弱。
曾经跪在他跟前指天为誓,许下生死相陪承诺的人,此刻不知身在何方?
心口处的酸涩像吞了一枚山楂,朝兮索性安慰自己,他从来没把那承诺当真,今时今日,便也免去了失望。
1952年的除夕,朝兮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度过。
军医也去过年了,把药剂交给了张日山,让他离开前给朝兮打进去。
细长的针头刺破皮肉的前一秒,朝兮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说:“等等。”
张日山顿住。
“今天过年。”朝兮语速平和,笑意幽微,“能给我拿点儿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