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隼是个喜欢思考的人,他总是思考自己是谁,自己的未来是怎样的。
如果说大多数人都受限于“目光短浅”只能考虑眼前的片刻利益,那伊藤隼大抵是矫枉过正——他的视线过于长远,以至于一眼望到了头。
当观察人生的视角跳脱出此刻的时间,而是以究其一生的长度来审视这不知是否称得上漫长的几十年,很多事情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你当然不会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你吃了什么晚饭;你也不会记得一个月前因失误而输掉游戏时的郁闷,尽管正是这些被遗忘的点点滴滴形成了我们的人生,但至少以整个人生的尺度来看,它们留不下一点痕迹。
而伊藤隼就是因为这种视角而渐渐改变了生活方式,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眼光,以近乎孤高的心态贯彻自我,只追求自己所向往的宁静。
嗯...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八个字: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世人也许管这叫存在主义,但伊藤隼觉得这更像是尼采口中的Optimistischer nihilismus——即乐观虚无主义,因为觉得一切都是片刻的虚妄,所以无所畏惧。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伊藤隼才会在遇到的两次车祸中做出不合他平时性格的事情,因为他不怎么看重自己的生命,不能说他一心求死,但如果可以在某个恰当的时机拥抱死亡,他也并不拒绝。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这两次事故中伊藤隼既没有死去,也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而一切,似乎也因为和浅井纱织的交集而慢慢改变。
至少如果没有认识浅井纱织,眼前的三位少女,大概只会剩下唐泽熏一人,而伊藤隼也未必会在今天出现在迪士尼乐园。
伊藤隼的视线扫过少女们精致的容颜。
此刻的我们,到底是以怎样的关系共同站在这片乐园上的呢?
长久以来,伊藤隼一直在思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联系,但他始终没法弄清。或许伊藤隼是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察觉人的心情和内心想法,他终归是不擅长揣摩别人的感情。
伊藤隼似乎缺乏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他对于和人日渐深厚的感情抱有莫名的不适、焦虑,像是一个拥抱火焰的雪人,愈是靠近,愈是会灼伤到自己。
但他长期孤独的灵魂又渴望着能和人接近,能建立真诚可靠的关系,将彼此的心意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彼此。
那不是可以伪造出的虚假之物,也不是可以轻易触碰到的廉价东西。
那是伊藤隼所难以触及的,滚烫真挚的情感。
借由伊藤隼喜欢的轻小说中的台词,大抵是被称作“真物”的概念。
同那个死鱼眼高中生一样,伊藤隼渴望着那样的东西。
“前辈,想什么呢?”唐泽熏伸手在伊藤隼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伊藤隼凌乱的思绪。
从碎片化的思考中抽出心神,伊藤隼所看到的是少女们关切的目光。
他摆出一切正常的神色:“没什么,你们刚刚说到哪了?”
唐泽熏狐疑地看了一眼他:“说到烟花表演要开始了,要去找个好位置。”
“行,那我们走吧。”
见他这样说了,本渡铃音和白鸟莉香也没有多想,不过唐泽熏倒是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走到伊藤隼的身边。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准确无误地传入伊藤隼耳中:“前辈刚刚在想什么?”
“我不是说了没什么。”他回道。
唐泽熏虽然没有再说话,可从少女的眼神中分明可以看出她完全不相信他的说法,英气的柳眉微微皱起,一副想要追问到底的样子。
目光朝前方看了一眼,确定本渡铃音和白鸟莉香没有察觉到两人的交谈,伊藤隼才微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