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黎告诉了姜芜一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当年那场洪水,是因为村里人纠结于蝇头小利,在山上滥砍滥伐。
山黎无法阻止,是因为那时的他只能接收到老一辈的香火,随着老一辈的渐渐逝去,山黎的神力越来越弱,滥砍滥伐时他甚至无法在人前现身,更无法阻止他们滥砍滥伐的行为。
滥砍滥伐导致了那场滔天洪水,山黎拼了命想将那场洪水拦下,太低的神力在滔天的洪水面前只是螳臂当车,他眼睁睁的看着洪水淹了那村子。
而这场洪水也激发了人内心中最黑暗的东西,制香原料被摧毁后,许多家庭不但失去了收入,甚至连温饱都变成了问题。
灾民们聚在一起,大骂上天的不公,认为他们世代供奉的山神没有庇佑自己。于是纷纷拿起手边的斧子与铁锨,准备砸了村里供奉山神的祠堂。
他们骂骂咧咧的走在在前往祠堂的路上,途中经过陈家建在山脚下的仓库。
灾民们看到村里制香大户陈家家主与下人们正在抢救仓库里浸了水的制香原料,一袋袋的制香原料半遮半掩的被抬上了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作为村里的制香大户,陈家无论是从囤香种类与囤香的规模上,都是其他家无法相比的。福祸相依,这场大水也让陈家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一波又一波的泥水还在从山上往下涌,陈家家主怕洪水再度袭来,便将三岁的独女独自留在家中,让家中的其余人都来了山脚下的仓库里帮忙抢救香料,想着能少损失一些就少损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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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错误的低估了人心,这场大水激发了人心底最卑劣的兽性,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打死了前来抢救香料的所有陈家人,抢了陈家仓库里所有的香料。
陈家独女一夕之间变成了孤女,一人坐在闺房最高的柜子里上,吃着母亲临走前放在她怀里的糖果,等着永远回不来的家人。
那一日,山脚下黄色的泥水与鲜血混杂着,变成了有些刺眼的橙色。那一日,双手沾满鲜血的村里人带回了那些被鲜血浸泡了许久的香料,血腥气飘荡在山脚久久不散。那一日,用来清洗香料的小溪边的那几块石头,都多多少少的沾满了血,被水冲刷了许久才散。
那年的香价格贵的离谱,甚至一度炒到天价。
越少的东西才越珍贵,那年有幸高价得手的人家在烧起那香时,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们甚至将这淡淡的血腥味当成炫耀的资本,将这味道当成判别这一年香真假的凭据,香的真真假假,他们判别的不亦乐乎。
作为守护村子的山神山黎看着杀了陈家人的灾民们气势汹汹朝着陈家住宅的方向而去,他不知道这些人还有些什么心思,但他大概能猜到,这群人可能是去灭口的。
他提前一步赶到了陈家,挨个房间找过去,看到了坐在闺房柜子上的陈明珠,他将陈明珠从柜子上抱下。
“你家还有人吗?通知他们快走。”
陈明珠摇摇头,回答道。“没有了,都和爹娘一起去仓库了。”
山黎一下哽住,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小姑娘这个残酷的事实,只好带着她先跑。
“叔叔你带我去哪?”陈明珠搂着山黎的脖子,脆生生的问道。
山黎正想回答她,却看到不远处一群带着农具气势汹汹的人,山黎赶忙带着陈明珠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一把按下陈明珠的头。
“别动。”他低声说着。
一群脸上溅满血渍的人乌泱泱的朝陈家的方向去了,他们手中拿着的斧子与铁锨上沾到的血滴在微微有些干涸的地下,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陈明珠瞧着滴在地上的血珠与他们去的方向,大抵猜到了什么,她死死的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滚落下来,就连唇上沾了血也不知晓,因为她早已感觉不到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