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衰奉了晋侯的密旨,坐着车来看魏犨。这时候魏犨胸脯伤得很重,正躺在床上哼哼呢。他听到动静,就问:“来的有几个人啊?”
旁边的人回答说:“就赵司马一个人坐车来了。”
魏犨心里明白,哼了一声说:“这是来探我的死活,想拿我开刀,给大伙立威呢!”
于是他就让左右的人拿匹布来,大声说:“给我把胸扎紧,我要出去见使者。”
左右的人赶忙劝道:“将军,您伤得太重了,可不能乱动啊。”
魏犨眼睛一瞪,大喝一声:“我还死不了呢,少废话!”然后像平常一样穿戴好,走了出去。
赵衰见了他,问道:“听说将军病了,还能起来啊?主公让我来看看您的伤。”
魏犨强撑着身子,说:“君命在此,我哪敢不敬,所以才勉强扎着胸来见您。我知道自己犯了罪,该死。要是万一能被赦免,我肯定拼了这条老命报答主公的大恩。哪敢偷懒啊!”说完,他连着向上跳了三次,又向前跳了三次,这才站稳。
赵衰看着他,点点头说:“将军保重,我会为主公好好说的。”然后就回去向文公复命,说:“魏犨虽然受伤了,但是还能蹦跶,而且不失臣子的礼数,也没忘了要报效主公。您要是赦免了他,以后他肯定能为您效死力。”
文公皱着眉头说:“只要能申明法令,警告众人,我也不想多杀人。”
不一会儿,荀林父把颠颉押来了。文公气呼呼地骂道:“你为啥放火烧僖大夫的家?”
颠颉却满不在乎地说:“介子推割大腿肉给主公吃,最后还不是被烧死了,何况僖负羁那点吃喝呢?我是想让僖负羁到介山的庙里去陪介子推呢!”
文公一听,火更大了,怒吼道:“介子推不贪图俸禄,不当官,跟我有啥关系?”然后问赵衰:“颠颉主谋放火,违抗命令,擅自用刑,该当啥罪?”赵衰回答说:“按法令应该斩首!”文公立刻命令军正用刑,刀斧手把颠颉推出辕门斩了,还让人把他的头拿到僖氏家去祭奠负羁,把脑袋挂在北门示众,大声宣告:“以后有违抗我命令的,就跟他一样!”
文公又问赵衰:“魏犨和颠颉一起干的坏事,他没能劝阻,该当啥罪?”
赵衰回答说:“应该革职,让他立功赎罪。”
文公就革了魏犨右戎的职位,让舟之侨代替他。
将士们看到这情形,都互相议论说:“颠颉和魏犨有十九年跟随主公逃亡的大功,就因为一次违抗命令,一个被杀,一个被革职,何况咱们这些人呢?国法可不管你功劳大小,大家都得小心啊!”从这以后,三军都规规矩矩的,对法令敬畏得很。史官写了一首诗:
乱国全凭用法严,私劳公议两难兼。
只因违命功难赎,岂为盘飧一夕淹!
咱们再说另一边,楚成王攻打宋国,攻下了缗邑,一直打到睢阳,在四周筑起了长长的围墙,想把宋国困得没招了,再逼他们投降。忽然有人来报告:“卫国派使臣孙炎来求救。”楚王把孙炎叫来一问,孙炎就把晋军夺取五鹿,以及卫君逃到襄牛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要是救兵来晚了,楚丘可就守不住了。”
楚王一听,着急地说:“我舅舅被困住了,不能不救啊。”于是就分出申、息两地的兵力,留下元帅成得臣以及斗越、斗勃、宛春一帮将领,和各路诸侯一起继续围攻宋国,自己则带着蔿吕臣、斗宜申等人,率领中军两广的人马,亲自去救卫。那四路诸侯呢,也担心自己国家有事,都一个个告辞回去了,只留下将领带着兵在这儿。陈将辕选、蔡将公子印、郑将石癸、许将百畴,都听成得臣的指挥。
单说楚王走到半路,听说晋兵已经转向曹国。正商量着怎么救曹国呢,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报告:“晋兵已经攻破曹国,抓住了他们的国君。”
楚王大惊失色,叫道:“晋军这用兵的速度,咋这么快呢?”于是就驻军在申城,派人到谷地,把公子雍和易牙等人接回来,把谷地又还给齐国,让申公叔侯和齐国讲和,撤了守军,然后回国;又派人到宋国,叫成得臣撤兵,还告诫他说:“晋侯在外面流浪了十九年,都六十多岁了,还能得到晋国,肯定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对民情也很了解。这大概是老天爷让他多活几年,好让晋国兴盛起来,这不是楚国能对付得了的,不如让给他吧。”派到谷地的人到了之后,申公叔侯就和齐国修好,然后回楚国了。
只有成得臣自认为自己本事大,心里很不服气,对众诸侯说:“宋国城早晚就能攻破,为啥要撤兵呢?”斗越椒也觉得他说得对。成得臣就派使者回去见楚王,“请让我再等等,等攻破宋国,打了胜仗再回去。要是遇到晋师,我就跟他们决一死战,要是打不赢,我甘愿受军法处置。”
楚王把子文叫来,问道:“我想叫子玉回来,可他要请战,你觉得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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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想了想说:“晋军来救宋国,是想当霸主。可晋国当了霸主,对楚国没好处啊。能和晋国抗衡的只有楚国,他们肯定会派使者来。楚国要是避开晋国,那晋国可就真成霸主了。再说曹、卫两国是咱们的盟国,看到楚国避开晋国,肯定害怕,就会归附晋国。咱们先让他们相持着,好让曹、卫两国坚定信心,这不也行吗?您只要告诫子玉别轻易和晋军开战,如果能讲和退兵,还能保住南北对峙的局面。”
楚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吩咐越椒,告诫得臣别轻易开战,能讲和就讲和。成得臣听了越椒带回来的话,高兴的是不用马上班师回国,于是攻打宋国更急了,白天黑夜都不停歇。
宋成公刚开始的时候,听公孙固报告说晋侯要攻打曹、卫来解宋国之围,就全力固守。等到楚成王分兵一半去救卫之后,成得臣的包围更紧了,宋成公心里可慌了。大夫门尹般站出来说:“晋军知道救卫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可不知道围宋的军队还没退呢。我请求冒死出城,再去见见晋君,求他救援。”
宋成公担心地说:“都求人家一次了,这次可不能空着手去吧?”于是就把仓库里的宝玉重器都清点了一遍,造了个册子,献给晋侯,求他进兵,还说只要楚兵一退,就按照册子上的东西送过去。门尹般还想找个人一起去,宋公就派华秀老和他一起。
这两人辞别了宋公,找了个机会,用绳子从城墙上溜下去,偷偷地穿过敌营,一路打听晋军在哪里,径直跑到晋军营地前求救。门尹般和华秀老见到晋侯,哭着说:“我们国家马上就要灭亡了,国君只有这些不太多的宗器,愿意都送给您,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文公对先轸说:“宋国的事很紧急啊。要是不去救,宋国就没了;要是去救,就得和楚国开战。郤縠以前给我出过主意,说非得联合齐、秦两国帮忙不可。现在楚国把谷地还给齐国,和齐国通好,秦、楚两国又没矛盾,不一定肯和咱们一起谋划,这可咋办呢?”
先轸眼珠一转,笑着说:“我有个办法,能让齐、秦两国主动来和楚国开战!”
文公眼睛一亮,急切地问:“你有啥妙计,能让齐、秦两国来打楚国?”
先轸不紧不慢地说:“宋国送给咱们的东西,可不少啊。咱们要是收了礼就去救,这多不仗义啊?不如不收,让宋国把送给咱们的东西,分别送给齐、秦两国,求这两国去跟楚国说情,让楚国解围。这两国肯定觉得自己有本事让楚国听话,肯定会派使者去楚国。楚国要是不听,那齐、秦两国和楚国的仇可就结下了!”
文公又担心地问:“要是齐、秦两国去求情,楚国答应了,他们把宋国献给楚国,这对咱们有啥好处呢?”
先轸胸有成竹地说:“我还有个办法,能让楚国肯定不听齐、秦两国的求情!”
文公好奇地问:“你还有啥计,能让楚国人不听齐、秦的?”
先轸嘿嘿一笑,说:“曹、卫两国,是楚国喜欢的;宋国,是楚国讨厌的。咱们已经把卫侯赶走了,抓住了曹伯。这两国的土地,都在咱们手里,还和宋国挨着。咱们要是把这两国的田土割给宋国,那楚国就更恨宋国了,齐、秦两国就算去求情,楚国能答应吗?齐、秦两国可怜宋国,又恨楚国,就算不想和晋国联合,也不行了!”
文公听了,忍不住拍手叫好。
于是就让门尹般把宝玉重器的数目,分成两份册子,分别献给齐、秦两国,门尹般去秦国,华秀老去齐国,让他们说一样的话,见了面,一定要表现得特别可怜。
华秀老到了齐国,拜见了齐昭公,说:“晋、楚两国现在正闹得厉害,这个危难只有大国才能解除。要是因为大国的帮忙保住了我们的国家,不光是先朝的重器不敢舍不得,我们还愿意每年都来朝拜修好,子子孙孙都不间断!”
齐昭公问他:“现在楚君在哪呢?”
华秀老回答说:“楚王也愿意解围,已经退兵到申城了。就是楚令尹成得臣刚掌权,说我们国家马上就能攻下,贪功不退,所以才来求大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