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絷着急地说:“先生要是不去,井伯也肯定不会留下来的!”
蹇叔低头沉思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井伯空有一身才华,一直没机会施展,盼着当官都盼了好久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明主,我也不能拦着他实现自己的抱负。罢了罢了,我就勉强为他走一趟吧,不过等事情办完了,我还是要回来种地的。”
正说着,童子跑进来喊:“鹿蹄炖好了!”
蹇叔就让童子把床头新酿的酒拿出来,招待客人。公子絷坐在西边,两个老头作陪,大家拿着瓦杯木筷,喝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公子絷就留在草堂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两个老头带着酒来给蹇叔送行,大家还是像昨天一样坐着。喝了一会儿酒,公子絷一个劲儿地夸蹇丙有本事,想让他也跟着一起去秦国。蹇叔想了想,就答应了。然后蹇叔把秦君送的礼物分了一些给两个老头,嘱咐他们帮忙照看家里,说:“我这一去不会太久,很快就会回来跟你们团聚的。”又吩咐家人:“都给我好好种地,别让地荒了!”两个老头连连点头,跟蹇叔依依惜别。
蹇叔上了车,蹇丙赶着车,公子絷坐另一辆车,三辆车并驾齐驱,直奔秦国。
一路上晓行夜宿,很快就到了秦国郊外。公子絷先赶车进城,拜见了秦穆公,说:“蹇先生已经到郊外了,他儿子蹇丙也很有本事,我就一起把他们请来了,您可以安排他们做事。”
穆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让百里奚去迎接。
蹇叔到了王宫,穆公亲自下台阶迎接,以礼相待,请蹇叔坐下,然后恭恭敬敬地问:“井伯老是跟我念叨先生的贤能,先生您有啥高见,能教教我这个糊涂人吗?”
蹇叔不慌不忙地说:“秦国这地方,偏居西土,挨着戎狄那些少数民族。地势险要,兵强马壮,进能攻,退能守。可为啥一直没能在中原诸侯里排上号呢?就是因为威望和德行还不够。没有威望,谁能怕你;没有德行,谁能服你?人家不怕你不服你,你还咋当霸主?”
穆公听得入神,又问:“那威望和德行,哪个更重要呢?”
蹇叔回答说:“德行是根本,威望是辅助。光有德行没有威望,国家在外面就得受欺负;光有威望没有德行,国内的老百姓就得造反。”
穆公连连点头,又问:“我想立德行,树威望,该咋做呢?”
蹇叔说:“秦国这地方,风俗和中原不太一样,老百姓缺少礼教,上下等级也不太分明。我觉得应该先教化百姓,然后再用刑罚。等教化起了作用,老百姓知道尊敬当官的了,这时候再给他们好处,他们就知道感恩;要是犯了错,用刑罚处罚他们,他们也知道害怕。这样一来,全国上下就像一个人的手脚和脑袋一样,齐心协力。当年管仲训练的军队,之所以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靠的就是这个。”
穆公眼睛一亮,接着问:“照先生这么说,就能称霸天下了?”
蹇叔摇摇头,说:“还不行。想称霸天下,得记住三个忌讳:别贪心,别冲动,别急躁。贪心就会吃亏,冲动就会惹麻烦,急躁就会摔跟头。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大小利害,就不会贪心;想想自己和别人的实力对比,就不会冲动;根据事情的缓急来安排,就不会急躁。主公您要是能做到这三点,离称霸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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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一拍大腿,说:“先生说得太好了!您再给我说说,眼下啥事儿急,啥事儿缓?”
蹇叔想了想,说:“秦国在西戎这儿,这既是福也是祸。现在齐国的国君老了,霸业快不行了。主公您要是能好好安抚雍渭一带的百姓,再去收服那些西戎部落,让他们乖乖听话。等把西戎搞定了,就可以养精蓄锐,等着中原那边有变化。到时候捡齐国霸业的漏儿,再广施德义,您就算不想当霸主,都难喽!”
穆公听得心花怒放,说:“我能得到先生和井伯,真是秦国老百姓的福气啊。”当下就封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都是上卿的高位,还把他们俩叫做“二相”。又把蹇丙召进宫,封他做大夫。
自从这两位丞相一起执政,制定法律,教化百姓,兴利除害,秦国上下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史官都写诗夸赞:
子絷荐奚奚荐叔,转相汲引布秦庭。
但能好士如秦穆,人杰何须问地灵?
穆公发现好多贤才都来自别的国家,就更来劲了,到处打听还有没有能人。公子絷又推荐了一个叫西乞术的秦人,穆公也把他召进宫里重用。百里奚听说晋国有个叫繇余的,很有本事,就私下问公孙枝。公孙枝说:“繇余在晋国不受重用,现在跑到西戎当官去了。”百里奚听了,直摇头叹气。
再说百里奚的老婆杜氏,自从丈夫出门后,就靠着纺纱织布过日子。后来赶上饥荒,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带着儿子到外地讨饭。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到了秦国,靠给人家洗衣服勉强糊口。她儿子叫视,字孟明,整天跟村里的人打猎玩耍,不肯正儿八经地干活,杜氏怎么劝都没用。等到百里奚当了秦国的丞相,杜氏听说了他的名字,有一次还在车里远远地看见了他,可没敢相认。正好丞相府里要找洗衣妇,杜氏就主动报名进了府里。她干活特别勤快,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可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百里奚本人。
有一天,百里奚坐在堂上,乐工在堂下演奏音乐。杜氏就对府里的人说:“我以前也懂点音律,能不能带我到堂下听听?”
府里的人就把她带到堂下,跟乐工说了。乐工问她会啥,杜氏说:“我会弹琴,也会唱歌。”乐工就把琴递给她。
杜氏接过琴,轻轻拨动琴弦,那琴声悠扬哀怨,乐工们都听得入了迷,心里暗暗佩服,觉得自己比不上。乐工又让她唱歌,杜氏说:“我自从流落到这儿,还没唱过歌呢。能不能跟相君说一声,让我到堂上唱?”
乐工就去跟百里奚禀报,百里奚同意了,让她站在堂左唱歌。杜氏微微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百里奚,五羊皮!
忆别时,烹伏雌,
舂黄齑,炊扊扅。
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
父粱肉,子啼饥,
夫文绣,妻浣衣。
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
昔之日,君行而我啼;
今之日,君坐而我离。
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这歌词,心里“咯噔”一下,这唱的不就是自己的往事吗?他赶紧让人把杜氏叫到跟前,仔细一看,可不是自己的老婆嘛!两人顿时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百里奚才问:“儿子呢?”杜氏说:“在村里打猎呢。”百里奚连忙派人去把儿子找来。这一天,夫妻父子终于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