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颍考叔左手撩起衣服,右手一使劲,就把铁链打开了,然后从背后一拔,旗杆就到了他手里。他往上一跳,旗子就跟着他飞了起来。他左手抓着旗杆,右手托着旗子,左旋右转,跟耍长枪一样,呼呼作响。那旗子一会儿卷起来,一会儿又展开,看得大家都惊呆了。庄公高兴地说:“真是个虎将!这战车就赏给你了!”
话还没说完,又从人群里蹦出个年轻将军,脸白得像面粉,嘴唇红得像涂了口红,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织金绿袍,指着颍考叔大喊:“你能舞旗,我就不能舞?这车我得留下!”说着就大步往前走。颍考叔看他来势汹汹,一手抓着旗杆,一手扶着车辕,嗖的一下就跑了。那年轻将军不依不饶,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把方天画戟就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大路上,庄公派大夫公孙获去劝架。那将军一看颍考叔已经跑远了,就气呼呼地回来了,说:“这家伙太嚣张了,敢小看我们姬家没人,我非杀了他不可!”
这个年轻将军是谁呢?他就是公族大夫公孙阏,字子都,长得那叫一个帅,是郑庄公的心头好。孟子都说了:“不知道子都长得帅的人,那眼睛肯定是瞎了!”这家伙平时仗着庄公宠爱,骄横得很,又有勇武,跟颍考叔一直不对付。
他回到教场,还是怒气冲冲的。庄公夸他勇敢:“你们两位都是猛将,别自相残杀,我心里有数。”然后又赏了公孙阏和瑕叔盈一辆车马,两人这才谢恩散去。
髯翁写了首诗来说这事:
军队里头讲规矩,挟辕拔戟太嚣张。
郑国虽然猛将多,无礼之人命不长!
到了七月初一那天,庄公留下祭足和世子忽守家,自己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朝许城进发。齐侯和鲁侯早就在近城二十里的地方扎好营寨等着了。三位老大一碰头,互相行礼,齐侯坐中间,鲁侯坐右边,郑伯坐左边,跟开会似的。庄公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们,特意摆了个大宴席。席间,齐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檄书,上面写着许国小子不按时交贡品啥的,现在奉天子之命来讨伐。鲁侯和郑伯一看,都拱手说:“得这样,咱们出兵才名正言顺。”于是商量好第二天庚辰一起攻城,先派人把檄书射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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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三营一起放炮起兵,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许国本来就是个小国,城墙不高,护城河也不深,被三国大军围得跟铁桶一样,城里的人吓得要命。不过许庄公是个好国君,深得民心,大家都愿意为他守城,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下来。齐侯和鲁侯呢,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没太使劲。倒是郑国的将士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奋勇向前。特别是颍考叔,因为公孙阏抢他车那事儿,更要好好表现一番。
到了第三天壬午,颍考叔坐在车巢车上,把“蝥弧”大旗夹在腋下,嗖的一下就跳上了城墙。公孙阏这家伙眼疾手快,一看颍考叔先上了城,心里那个嫉妒啊,生怕他抢了功劳,在人堆里一眼就认出了颍考叔,嗖的一箭就射了过去。也是颍考叔倒霉,正好被射中后心,从城墙上连旗带人一起摔了下来。瑕叔盈一看,还以为颍考叔是被守城的军士给伤了,一股火就上来了,眼睛里都迸出火星来了,拿起大旗,嗖的一下也跳上了城墙,绕着城跑了一圈,大喊:“郑君已经上城了!”士兵们一看绣旗飘扬,以为郑伯真的上城了,勇气倍增,一起冲上了城墙,砍开城门,放齐侯和鲁侯的兵进来。随后三位老大也进了城,许庄公一看大势已去,赶紧换了衣服,混在军民中逃到了卫国。
齐侯出榜安抚百姓,要把许国的土地送给鲁侯。鲁隐公死活不要。齐僖公说:“主意是郑国出的,既然鲁侯不要,那就归郑国吧。”庄公心里那个馋啊,早就想要许国了,但是一看齐侯和鲁侯互相谦让,只好假装推辞一下。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许国大夫百里带着一个小孩子求见。”三位老大一听,连忙让人进来。百里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哭,求三位老大开恩,保住他们许家的香火。齐侯问:“这小孩是谁?”百里说:“我们国君没有儿子,这是他弟弟,叫新臣。”齐侯和鲁侯一听,都心生怜悯。
庄公一看机会来了,就顺着台阶下,说:“我本来也是奉王命来讨伐的,如果占了许国的土地,那就不义了。现在许君虽然跑了,但是他的香火不能断。既然他弟弟在这里,又有许国的大夫可以托付,那就把许国还给他们吧。”百里一听,连忙说:“我们只求保住国君的弟弟就行了,土地已经归了您,哪还敢再要?”庄公说:“我归还许国是真心的,但是怕他弟弟年纪小,管不了国家大事,我得派人去帮忙。”于是把许国一分为二,东边给百里和新臣住,西边让郑国的大夫公孙获住,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是监视。齐侯和鲁侯哪知道这是计啊,还以为处置得妥当,连连称赞。百里和许叔谢了三位老大,三位老大也各自回国了。
髯翁有首诗专门说庄公狡猾,诗曰:
骨肉亲情都不顾,小小许国也敢图?
一分为二像监守,还拿虚名哄人玩!
后来呢,许庄公在卫国老死了,许叔在东边被郑国管着,一直等到庄公死了,公子忽和公子突争来争去,突进去又出来,忽出来又进去,郑国乱成一团。公孙获病死之后,许叔和百里才趁机潜入许都,重整宗庙。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郑庄公打完胜仗回国,好好奖赏了瑕叔盈一番,心里头却老是想着颍考叔,恨透了那个射死他的人,可就是不知道是谁。于是,他让出征的士兵们,每百人出一头猪,二十五人出一只狗一只鸡,还找来了巫师做法,诅咒那个射箭的家伙。公孙阏在一旁偷着乐,心想:“这咒语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