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里说话的女人声音很低，但其言语用词以及语气都礼貌客气的简直令克里斯蒂娜觉得难以忍受。

……而且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克里斯蒂娜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开始怀疑对方的性别了！

毕竟眼前这个“女人”除了那张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脸外，克里斯蒂娜根本没办法依据其他特征辨别对方的性别。

直接观察对方和站在门外观察是不一样的。

她终于能看清女人的脸了。

和隔着一层玻璃时的长相不同，对方的长相和克里斯蒂娜生前见到的那些东方人完全不同。

深邃的，浓郁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无法用单一性别定义的……

但就是淡淡的，让人说不上来。

克里斯蒂娜虽然已经忘记了很多事，可她发誓自己生前没见过这样的东方人。

而且，至少她现在明白了，眼前的女人可以是任何一种花，但绝不会是一碗寡淡的菜汤。

“谁他妈的在乎这个！？你以为小恶魔城的家伙们会吃你的面包？”

克里斯蒂娜记得自己当初的目光应该不是很礼貌。

她还记得自己令人印象深刻的不耐烦咒骂呢……

可惜她的眼睛在对女人上游移了好几圈，最后也还是会回到对方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

但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克里斯蒂娜却毫不犹豫地冲眼前麻木又冷淡的女人伸出了中指。

克里斯蒂娜张狂而鄙夷的大笑着，口中不由自主的说着些粗鄙的脏话。

身为罪人的克里斯蒂娜清楚的明白自己应当是在期待些什么。

比如看见眼前这个女人愤怒的皱起眉头，用更尖酸刻薄的话回骂她。

比如这个女人因为害怕或厌恶她的粗鲁而向后退却——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女人就只是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自己在她面前大吵大闹。

对方的冷静和沉稳令克里斯蒂娜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于是她安静下来，为自己重新换上一副暴怒的外壳。

记忆中的克里斯蒂娜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丑陋。

她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贴在了对方脸上。

因为女人不为所动，只居高临下凝望着自己的缘故，克里斯蒂娜甚至能从对方金色的虹膜中看见自己倒映在其中的影子。

她的睫毛因为廉价化妆品而黏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乱七八糟的蜘蛛腿。

她的口红似乎有点涂出去了，这显得她的嘴巴很大。

……以及，克里斯蒂娜觉得自己脸上的罪人标志性笑容至少此时此刻看上去滑稽异常。

在那女人面前的时候，自己就像在大人面前使尽浑身解数的幼童，孱弱又着笑。

在克里斯蒂娜脸上发烫的时候，她看见女人的刘海在她苍白病态的脸上打落半扇阴影。

女人并未避开自己的武器，只像一棵活过来的植被般轻缓的微微俯下身子。

于是她正面迎上自己几乎实质化的恶意，轻声又问了一遍：

“您好，小姐，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您想要买面包吗？今天是周三，肉松面包和火腿面包打八折。”

“如果您不想买面包——”

“那么，或许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