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他眼里,父亲在羑里圉里所认的这个义子姬幸透着古里古怪的邪气,但似乎懵懵懂懂、笨笨呆呆的,他其实不怎么反感,这点十分像他。可是,每每想起来父亲临别之时对他说的,要封这个邪气的小子做故土之主的“周公”,他浑身就不舒服。
姬旦向那个山丘眺望,他实在很想弄清楚那个蒙着面的人是谁,自己是否打过交道。潜伏朝歌七年,整个朝歌城里的盘根错节,各色人物,各种利害关系,相应的城防要塞和通衢营盘,他也是算了如指掌。这让姬旦有一种对大商朝的强迫症,那就是任何经过他眼前不熟悉的人和事,总有想弄明白的欲望。
整个商队重新启程了,姬旦依然向着苏丙那辆车方向望去。他清晰地看到那个蒙面之人在透过面具盯着自己在看。双方目光交汇,除了诡异和莫测,他无法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出更多的信息。
就在越走越远之际,忽然那个蒙面人身旁的剑客苏丙突然大声喊道:“请四王子多保重,听说大周国刚刚联合义渠国,向去西灭了密须国。他们或许不会善罢甘休的!”
姬旦在马车之上向苏丙深深又一拜,感谢他善意地提醒。实际上,自他从西岐周国出发的时候,灭掉密须国的战略已经由太师姜尚姜子牙提交给父王姬昌了。自从朝歌安全归来后,姬昌变得与以前行事方式大不一样。以前的姬昌爱热闹,动不动喜欢把众王子和群臣召集在一堂,围着篝火,畅聊国事和军事,侃侃而谈,好不热闹。
从羑里归来后,姬昌变得十分寡言,深居简出,终日埋头于思考与着述之中。平时,除了会和太师姜尚长聊,连众王子的面都很少见。除了姜子牙,甚至连重要的事情都不与任何人商量,都是独作决定,常常令人摸不着头脑。
比方他下令严禁奴隶逃跑,在大商,帝辛是不禁逃奴,显然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以仁义着称的大周,却对奴隶采取了最严苛的管制——或许,这是为保障大周的兵源考虑。
再比方称王,大家都觉得姬昌已经是西伯,在大商西域堪与匹敌的对手已经很少了,有没有“王”的称号并无大意义。只要韬光养晦,大周无敌于西域不过迟早的事情。早早称王太冒险。结果平素对“王霸”之尊毫无兴趣的姬昌突然宣布称王,众王子,特别是二哥姬发自然是十分高兴。但在深谋远虑的姬旦看来,这件事做得有点冒险。
不过,形势倒很令姬旦感到意外,对于大周称王,各路小诸侯是欢欣鼓舞,而大商国却异常地平静,对之并没有太大反应。这令姬旦由衷钦佩父亲的果断,兴许他的智慧已经到了自己所不及的程度。
然而,就在这钦佩之余,父亲突然下令由自己去解救那个监狱里收养来的义子,更令他感到由衷地莫名其妙。姬旦很自负,一直把自己看成是能够解救父亲归来的最大功臣。然而,父亲回来后仿佛特意冷落了他,很少召见自己,也不像过去那样跟他长聊家国的诸事。当然,除了二哥姬发外,姬昌也从来不与任何其他王子商量什么。就是姬发,每次到父亲的宫里,都是挨训斥的多,商量事情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