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孩子吃饱了,拍嗝儿、哄睡都是张淑珍和王春秀做,周青岚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亲家,谢谢你啊,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支持她。”
王春秀把外孙子放下,轻轻拍着,一边小声跟张淑珍唠嗑。
“咳,咱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不都是为了他们小两口么?他们日子过好了,咱也高兴不是?”
张淑珍笑笑,挨着孙子躺下,小声回道。
两个母亲,在黑夜里相视一笑,是啊,女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儿女么?
二十二号,局里安排人,把高考报名表还有相关的材料,下发到各个林场。周明远夫妻,正好搭便乘返回松江河。
盛希安和周青岚都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符合报考条件,所以两人顺利领到报名表,填好之后由林场统一送到局里就行。
前川林场现有知青上百人,最后报名的也就二三十个,多数人对于高考都没什么信心,还是想着留在集体户,等招工的消息。
这其中,有个人最想报名,却报不上,又急又上火,直接病倒了。不是旁人,正是陈维民。
陈维民这两年一直去局里找工作,可始终没什么结果,顶多就是局里给的补贴多了点儿钱。
最开始,局里是按照工伤补贴,给陈维民开十二块钱,后来开十五,再后来开二十,实际上也就是换个名头,把这孩子养起来而已。
可陈维民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轻人,他不想就这样成日庸庸碌碌无所事事。
他去找工作,不光是生存意义上的想要养活自己,更是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不是当个废人被养起来。
在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陈维民真以为见到了希望。
他理科成绩普通,但是文科很好,去考的话,有很大希望能考上。
可是当看到招生条件时,却绝望了,因为报考第一条,就是要求身体健康。
陈维民这样的身体,连报名都没必要,更别提考试了。
找工作快两年了没有着落,想要报名参加高考,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陈维民深受打击,回家后一头栽到炕上,便发起烧来。
“希平,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我家老二?他这烧退了了,就成天躺在炕上,两眼发直的瞅着天棚。
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我妈被吓的哭了一场又一场。
他一直都挺敬佩你的,也听你的话,你过去一趟,帮我劝劝他。
没工作就没工作吧,别说是他还有局里给的补贴,就算没有,我们兄弟姐妹这么多,也能养得起他。”
这天,陈维国忽然来了保卫科,找盛希平帮忙。
盛希平听了,也只能叹气,“哎,我之前就说了,这不是个着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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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咱林业局了,就算是哪儿,残疾人招工,都没有这个先例。
行吧,咱先去看看维民怎么样,回头再琢磨咋办。”
盛希平跟保卫科的人说了一声儿,就跟着陈维国出来,直奔陈家。
来到陈家一看,陈维民果真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天棚。
“民子,你咋样了?”盛希平挨着陈维民身边坐下,轻声问他。
陈维民听见盛希平的动静,眼珠转了转,回过神,挣扎着从炕上起来。
“希平哥,你咋来了?”陈维民一直都对盛希平挺敬佩的,别人不理,盛希平来了,他肯定要搭理。
“你哥,担心你这么不吃不喝的再出啥事儿,特地叫我过来看看你。”
盛希平也没瞒着,直接说道。
“民子,前年哥陪你去局里找的时候说过啥?你还记得不?”
陈维民点点头,“哥跟我说,这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要有长期的打算。
还说让我回家来静下心多琢磨,写出几篇像样的文章,让人看看我不是废物。”
“对啊,那你写出来了么?”盛希平继续问道。
陈维民神情沮丧的摇头,“没有,我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什么也写不出来。”
这两年来,陈维民一听见点儿风吹草动,就去局里找。
开春时局里招工,也是只招了两百来人,陈维民去局里哭了也闹了,最终还是没结果。
一次次的打击,让他心灰意冷,也没了写作的心境。
“写什么写啊?写那些玩意儿就能找着工作咋地?
要我说,就还得去局里找,不行的话,咱就去省里找。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不等盛希平说话,陈世良从外头进来,气哼哼的说道。
“太欺负人了,分明是局里的小火车把孩子给轧了,当时局里领导还说,等孩子大了,一定想办法安置。现在可倒好,都不承认了。
我就不信这个劲儿,真就没人能管这事儿了咋地?”
盛家跟陈家做了好多年的邻居,陈世良是什么样的人,盛希平再清楚不过。
陈维国他爹,是林场出了名的倔巴头、认死理儿,办事儿不会转弯儿。
“叔,你别生气,消消火儿,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全省十八个林业局,因为各种原因受伤残疾的知青最少二三十个,那些都没地方安排呢,别说民子了。”盛希平叹了口气。
“眼下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来,要不然呢,就像我之前说的,让维民静下心来,在家多写点儿东西。
真要是写出点儿名堂,有名儿了,这事儿就好办。
再一个,想办法让局里答应,给民子安假肢。
他要是安上假肢,最起码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走到哪儿也好看啊。”
“那安上假肢了,万一局里就不再管了咋办?”
陈世良就属于那种脑子不会转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现在就想先给儿子把工作确定了。
在他眼里,啥事情也没有工作重要,陈维民已经蹦跶了这么多年,安不安假肢能咋地?
不安假肢就这么蹦着去找工作,丢的是林业局的脸,也不是老陈家的脸。
再者,他也担心,公家出钱给陈维民安了假肢,之后就不管陈维民了咋办?光安个假肢没用,还得是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