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儿帝王心术让臣子们去揣摩上意虽然是自古帝王的权谋,胡亥也很清楚,但他现在玩弄的东西都超过这个时代,所以如果不解释清楚,最终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起反作用。
例如胡亥一开始就明确了保存实力固守关中看着山东各个反叛力量之间内斗,这对曾经意气风发一统天下的老秦人来说是一种很丢面子的事情,可以说是耻辱。如果胡亥不反复游说三公九卿,给他们洗脑,这些股肱之臣要是也认为二世皇帝昏庸不可辅佐,他们反叛政变倒是不至于,但出工不出力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皇帝的权力来自大臣的服从,想要大臣们服从,除了这时代根深蒂固的王权/皇权思想外,就是把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向他们讲清楚。
这些公卿们打心眼里也不敢烦皇帝的婆婆嘴,心中虽然很惊讶这个年龄不大的小陛下为啥会有这老年人的毛病,但除了皇权威压外,他们也慢慢能接受胡亥的一些说法。
另一方面,与始皇帝相比这位小爷算是个温柔慈祥的皇帝了,没有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吓人劲儿。当然了,违诏这种事儿他们还是做不出来,皇帝的诏令就算不理解也要执行。但皇帝苦口婆心的总在解释,所以他们执行起来也就不好意思不认真。
冯劫冯将军就干过一回违诏的事儿,然后就被自家老爹教训了好几回。想到老爹说的后果,冯劫也害怕,这个皇帝看着柔和,可该杀人的时候也并不手软。周文军的十几万降卒是都活下来了,可那些没有田间劳动能力的伤残降卒照样被皇帝不眨眼的坑了。
换个角度说,这个小皇帝也不是个刚愎自用的君主,就说他曾经强力想要废掉徭役用商贾承包的方式去做那些基建的事情,在冯去疾找了几项小工程试验了几次后,问题太多,于是苦着脸向皇帝进谏。
胡亥听了老冯头的理由后,发现在这个时代由于律法的不完善,关键是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思维在官吏和富商中泛滥,用商贾有时比徭役还要害民。无良的商贾,尤其是与官府有勾结的无良商贾没有律法约束就会干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也从谏如流的改变了这个想法,重新使用徭役。
咱们的胡亥深知,步子迈的太大是会扯到蛋的,显然自己在利用商贾方面步子迈的过大了。冯去疾劝谏成功被公卿们都看在眼里,所以进谏也就多了起来,有的允了有的没允,可皇帝是能听劝谏的好名声算是有了。
“好了,如果诸卿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朝议就到这儿。”胡亥做了个会后发言,“我要去章台宫,谁有什么急务可去那里找我。另外,”他的目光从某几个大臣脸上扫过,“一会也该去章台宫的人,不要忘了。”
章台宫。
景驹的家人都已辗转送到了咸阳,加上景娥,这家人算是幸福的大团圆了。除了景家,还有宁君的家眷也一同送到了咸阳,宁君本人则暂时在彭越那边作客,等待彭城、留县一带平静下来后,再看看还有哪些忠诚之人可用。
虽然景驹的小王廷被项梁一拳就打散了,可并不是所有人都马上180度大转弯的立即改换门庭。秦嘉死了,当时跟他一同起事的董缏、丁疾也死了,可朱鸡石、郑布当时只是溃散,直到后来打听到景驹也“薨”了,才勉强带着收拢的数千卒投靠了项梁。
项梁也知道英布打垮了秦嘉,让这些降兵再跟着英布混显然不合适,所以将收并的景驹军降卒分成了几块,分别调给了龙且、钟离眛、丁固。季鸠因为直接投降了英布,也就留在了英布麾下。朱鸡石、郑布投靠后,则被分到了钟离眛的帐下。宁君就是想等待尘埃落定后,再去联系这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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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些人没有投降项梁,而是以残剩溃卒,以每股几十人规模形成了几股流匪。这些流匪已经有靠拢到大野泽周边然后欲投彭越的,见到宁君都是喜出望外,再从宁君处得知大王未亡,于是拍着胸脯说要去联络更多的溃卒流匪。
以楚人伐楚人,这口气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的,而这当然是胡亥所期待也乐于看到甚至利用宁君推波助澜的。当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时候,一些人就算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比如大秦这个大魔鬼),也要报这个仇。
宁君不辞辛劳的在做着暗地重组力量并分派人员投奔项梁军当卧底之类的阴私活儿,而景驹则在章台宫中舒舒服服的继续享受着大王待遇和天伦之乐。有些遗憾的是,再过几个月景娥和皇帝大婚后,自己就要暂时从咸阳转移出去暂避一段时间。可再想到皇帝承诺时机一到,自己就能重回楚地继续当楚王,这点儿躲躲闪闪的日子又算什么呢?
景驹自到咸阳后已经见过多次皇帝了,皇帝对自己反叛之事一直是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开始的几次见面不谈公事国事,只叙家事。几天前的一次见面时,才让他传话给宁君,让那边尽力收拢可收拢的力量,或就地潜伏,或投奔项梁军中做内应。不论是潜伏到百姓中,还是卧底到楚军中,都做长期蛰伏的打算。长期蛰伏后做什么?皇帝当时没有说。
景驹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坐过王廷丹陛的楚国王族,这种闲散享受的时间长了也觉得骨头发痒。好在景曲能够随时随地的来章台宫陪他谈谈政事军事,这日子还不算太难熬。慢慢的,当大王之前那种富家翁的感觉一点点回归,他的心态也就完全平和下来了。
“皇帝陛下驾到。”正在和景曲、景娥闲谈的景驹一听,连忙站起身来迎接皇帝。当殿门口小皇帝带着门外的万丈光芒踏入殿内时,景驹深深的一揖(这是胡亥要求的不许拜,与公卿们一样行揖礼),景曲则趴在地上直接拜了下去,只有景娥袅袅婷婷的走到胡亥身边微微行了个礼,就与他并肩走上了丹陛。
“外舅请坐。”胡亥满面春风的对景驹说道:“景曲,你也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