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赵高与项梁

“张楚军正在向城父进发,显然目标是陈郡了。”公子婴回答道:“要按照正常的行程推算,他们距城父还有百余里。”

“告诉姚贾,把他们盯紧点儿,消息要用最快方式传回咸阳。”

“陛下,典客那边恐怕比陛下还紧张,其实不用再给他们更大的压力了。”公子婴笑笑。

“也是,别再把听风阁的人逼得暴露了,就由他们自己去做。算一算,朕那个讲席,这会儿应该也到会稽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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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此刻正满面春风的和项梁在饮酒叙谈。

三日前赵高到了吴县后,第二日就去郡狱中“看望”项梁,然后捂着鼻子对项梁一同道歉,如此名士,就算有罪,在朝堂未发下判决之前,还是要当作名士对待的。

所以,郡守极为人性化的在昨日把项梁从郡狱中搬到了府衙的一个小院里。虽然院子不大,除了相对较大的主房外只有两间配房,但好歹能见天日了。赵高允许项梁家里送来衣物,还指派了一个仆役听项梁使唤,每日饭食也是府衙的厨子做的,与牢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赵高本来并没有想这么快就“善待”项梁的,只是他刚到吴县一天,就收到了泗水郡的戍役反秦通报,后续的通报还说一股反军在向靳县东和南方向移动,一路招纳闲民、庶民加入,有进入九江郡的可能。

虽然会稽郡就算跟九江郡也还隔着一个鄣郡,一时半会还不足为虑,可这个消息早晚会传到会稽郡的民间。会稽郡中尽皆为楚人,当下就有多股草泽之匪,本就不算安定之所,而项梁则是会稽郡内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他的侄子早就有风传与震泽匪盗桓楚有所来往。所以赵高一方面让赵成开始增加郡兵的招募训练,另一方面对项梁也只能加快笼络的速度了。

身在关中不知山东之乱,赵高从咸阳到吴县这一路算是深有体会。从武关道到南阳郡总体上还算风平浪静,但登舟东行向会稽的水路中,经常能够在途中靠岸补给时听到一些流言,如哪里哪里有匪盗了,行船需要注意安全,上岸需要注意安全等等,使得本应比较惬意的水上之旅也变得有点惶然,随行的游侠家将们一直是戒备状态。

泗水郡的戍役造反闹出的动静真不小,以赵高的嗅觉,感到已经必须要加紧部署自保措施,同时也可借机开始向大户们征敛财帛了。在他心中,控制了项梁,会稽郡就算有人跟风作反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借此机会,保一方平安,那自然大户人家也应该出一份力。

今日他收到的泗水郡的通报中,向东南的那伙反秦盗匪已经连下数县,逼近了九江郡,所以他就“百忙之中”抽身来看望项梁了。

此刻,他刚刚把泗水郡戍役造反之事当作重大消息,很神秘的透给了项梁。

“梁公对此事如何看?”赵高两眼紧盯着项梁。

“郡守不怕庶民说大秦的坏话吗?”项梁的表情中有一丝讥讽。

“此间没有第五只耳朵在听,梁公有话尽管直言。”赵高一脸的假笑。

“那好,庶民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郡守海涵了。”项梁端着酒爵,盯着赵高:“不知郡守听过一句流传在楚人中的谶语否?‘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抛开这句话的反秦含义,可以说这话道出了大部分楚人的心声。”

“秦楚之间,从怀王时秦就一直在对楚行欺骗之事,怀王辱死,楚人则深恨秦人。至今,怀王仍为楚人所念。秦自霸占楚地后,楚人无时无刻不想反秦,然秦人有强师善战,所以楚人也不欲硬碰。若秦人能因时因地,以楚人的期望待楚人,则就算归于秦帝统治,也不至反。”

项梁抬手喝了半爵酒,也没弄什么大袖遮挡:“反,是因为没有活路了的举动。庶民不知这些戍役为何而反,想必是押送军尉过于无道吧,然数百戍役能占靳县后又聚数千众民,显然是秦的苛政已大失民心所致。庶民知郡守深通秦律,郡守不觉得,管束蛮悍秦人的律法,并不适用于其他六国吗?”

见赵高只是满脸堆笑,并不说话,项梁喝了口酒又说:“现今郡守从秦廷远赴会稽,需当了解楚人状况和心声,郡守要保一郡平安,就应因时因势,善待郡内庶民,使楚人认同郡守,则会稽则无虞。”

赵高轻嗽一声:“本守毕竟是大秦的郡守,非楚人之郡守。梁公欲使本守弃秦律而就楚人乎?”

项梁不以为然的瞥了赵高一眼:“郡守,会稽到咸阳数千里之遥,三百里邮驿使都要十多日才能传递消息,而泗水反秦者也只需十数日就可抵会稽,那么,强悍的秦师要救会稽郡于危亡,又需多少日?二世皇帝将会稽郡守、尉、丞均由郡守一家人担任,显然一方面是对郡守极为信任,另一方面就是等于赋予了郡守临机决断的专权。郡守为什么不能施行一些仁政,让会稽郡庶民们感郡守之恩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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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默然,不过心里开始挣扎起来。是施仁政、收民心能够让自己更稳当的立足会稽郡,还是敛财帛、扩军力能让自己更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