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大一统的确有好处,可是这种大一统,也有很大的历史弊端。
卫季风又道:“洛兄你想,九州方圆一万多里,从长安到九州边陲,路途遥远。”
“天下一统了,可疆域太大,鞭长莫及,朝廷顾的过来?就算世世代代都是明君,又怎么能知道万里之外的事情?”
“地方官员完全能利用山高路远,自行其是,阳奉阴违,欺下瞒上!”
“那到时,又是什么世道呢?怕是还不如今日的九国并列啊。”
“可是没有大一统,诸国连年混战,兵连祸结,劳役繁重,更不是好事。”
不得不说,卫季风当真是大才,目光如炬。
洛宁当然早就想到了。他忽然说道:
“倘若天下只有大义统一,而没有王政一统呢?”
卫季风道:“那岂不是之前虞天子在位时那样?天子名存实亡,又有何用?诸侯还是战乱不休。”
洛宁摇头,“我的意思是,若是有一个华夏联盟,建立华夏天朝。然后,诸国国君有资格被推举为天子,每五年一改任呢?”
“什么?”卫季风愣住了,“这也行?”
“可若是这么干,那不就回到上古禅让了?”
洛宁微微一笑,“上古禅让不好吗?九国国君,最贤者被推举为天子,五年一改任,最多只能任三次,十五年封顶。”
“华夏朝廷,也由各国士人共同组建,掌管华夏对外和战、联盟兵马、华夏律法、仲裁各国争端等等。”
“但是,不得随意干涉诸国内政。不过诸国内政,也要符合华夏统一的律法…”
“…为此,要制定各种律法,统一文字、度量衡、历法、服饰、节日…除此之外,天子一概不管!”
“各国赋税,按照约法,定额敬献给朝廷,让朝廷得以维持。”
“各国的官制、军制、赋税等,可以自行其是,朝廷不干涉,但不能违反华夏约法。”
“抽调各国精锐士卒,组建华夏兵马,统一由朝廷调遣,天子统率……”
“天子若是违反华夏约法,或者昏聩,诸国国君和公卿大夫,就有权召集九州盟会,罢免、改选天子……”
卫季风越听眼睛越亮,“洛兄真是天下奇才啊。若真能如此,那既能消弭各国战争,也能混一华夏,还能避免各种弊端……”
“不过,我觉得还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洛宁没有回答,可心中却很清楚。
缺了什么?
缺了制约人性的敬畏之心!
信仰大业!
没有这个因果之力的规范,缺了那种敬畏,人性的恶和欲,就难以遏制了。
最终,还是一个娑婆世界!
……
长安中城,丞相府。
丞相府气势威严,既是大雍最大的官署,也是丞相张睢的府邸。
高大的府门前,一直车马簇簇,络绎不绝。
出入的不是冠冕堂皇的公卿大夫,就是财大气粗的巨贾豪商,一个个非富即贵。
丞相张睢贵为百官之首,不但是雍王的潜邸旧臣,还是帮助赵征夺取王位的功臣。
所以二十年来,张睢的权势越来越大,这几年更是成为大雍相国,辅佐朝政。
此时,内城的方向驶来一辆华贵异常、甲士簇拥的云纹轩辂,毫不停留的直接驶入丞相府。和在门外排队等候的公卿巨贾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戒备森严的相府卫士,不但毫无阻拦之意,还纷纷对云纹轩辂施礼。
就是公卿巨贾们,也都肃然敛容的对嚣嚣驶过的云纹轩辂施礼,不敢稍有怠慢。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华贵轩辂中的主人,就是中车府令、黑衣府令康烨!
大王最信重的大宦官、王宫总管,号称内相。
康烨和张睢一内一外,都是权势熏天的大人物。
满朝文武,也只有康烨的车驾,能不经通报、不用等候的直接进入丞相府。
云纹轩辂在偌大的相府走了一箭之地,这才缓缓停下。
然后两个小黄门掀开车帘,恭声说道:“请令公降驾。”
随即,一个面白无须、五官蔼然的中年贵人,就施施然的走下轩辂。
此人气度雍容,目光温良,令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心生亲切,却又亲而难犯,不怒自威。
正是号称内相的大宦官,康烨!
康烨一下车,一群铁甲卫士就一起围拢,簇拥着他走向一座殿堂。
而那堂中,早就迎出了一位文雅清癯、风姿俊朗的中年男子。
却不是大名鼎鼎的张睢又是谁?
“令公,今日怎么有空驾临?”张睢呵呵笑道,“请!”
“相国。”康烨拱拱手,“有件事,不大不小,可大可小。却偏偏于你我二人,都有点干碍。”
“相国,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要和相国打个商量。”
心窍玲珑的张睢顿时明了。
这必然是外来人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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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睢长眉微轩,“令公为此事亲自前来,怕是真有点干碍了。”
一边说一边将康烨请入花厅,奉茶之后屏退左右,直接说道:
“听令公的意思,竟是那些外来士人,闹出了什么事情?”
康烨摇头,原本温良的眸子,此时变得有点阴冷。
“不是。有两件。第一,黑衣府在兖国的密谍,居然被破获了,数十人被舞阳公主处死。还有数十人,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