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回来了之后,竟然没有见到父亲。
“姑父是有事外出公干去了,先前派来送信的人没有遇上。家里既然没有长辈,依我的意思,林妹妹不如先与我一起前往江宁。”
贾琮道,“江宁离扬州很近,要来往也非常方便,不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所费时间都不多。妹妹与我在一起,我守孝期间,还有个伴。是妹妹不愿陪着我吗?”
黛玉忙收了泪,轻轻摇头,“先前我母亲过世,外祖母遣人来接,父亲怕我一个人在家里无人教诲,方才将我送去外祖母家中。如今,那边生了变故,一时匆忙,并未与父亲提前说好便回来,已是不孝。”
“事急从权,那时候也是没有办法!”贾琮安慰道,“姑父既然不在巡盐衙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必然是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留在衙门。妹妹先与我一块儿去江宁,等姑父回来,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务,必然回去接妹妹。“
黛玉便是担心贾琮将她送到巡盐衙门后不管,家中只有父亲的几个姨娘,她怎可依靠姨娘过活。
三哥哥既然愿意带上她去江宁,她自是无不可。
这一路行来,两个人朝夕相处,已是比亲兄妹还要亲近,黛玉对贾琮的依赖与信任,已不亚于对林如海了。
次日午后,船只在江宁码头靠岸,贾琮站在船板上环视一圈,见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码头上。
莫非还有其他的人也在这个时候到达?他心中疑惑。
长长的红色地毯从码头一直铺向街道,场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儒袍,快步走来。
他面色略白,一身儒雅气质,颌下留须,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朝贾琮道,“小师弟,我是熊家大师兄,前来接你!”
贾琮忙上前行礼,不解地朝岸上望了一圈,“不知今日还有谁在此靠岸?”
“并无,只有小师弟!”熊廷言也在打量这小师弟,见他年岁不足,却沉稳有余,才放下心来,“小师弟一手好字,文采裴然,江南这边的学子们多有仰慕,听闻师弟今日到达,前来相迎!”
贾琮一下子便明白了,笑了一声,“怕是考校我的吧?”
“他们如此,虽有些无礼,但法不责众,人数占多,师弟能忍则忍吧!”
熊廷言与贾琮第一次见面,此言,所谓交浅言深了,但他也是真没把贾琮见外,如此教导,也是因看小师弟比他儿子年岁还小的缘故。
贾琮也并不见外,心中对这些学子们却是不以为然。
余庆堂孟季希也过来了,他与熊廷言均是江南人士,也有几分交情,提点贾琮道,“老弟,这里头江南世家子弟不少呢!”
贾琮却也并不放在心上,“我只是来守孝,难不成我得罪了这些人,他们会掘了我的祖坟不成?”
熊廷言与孟季希均是愕然。
贾琮虽只是从八品的翰林典籍,但他本身是宁国府的承爵人,母亲是皇上敕封的三品诰命,又是皇子的伴读,还有幸为太上皇的寿宴抄写《道德经》绣经的蓝本,于南边这些远离京城的官员来说,不亚于天使了。
江宁府的官员们均是等候在码头上,学子们浩浩荡荡,看到贾琮过来,均是指指点点,显然是没把他放在心上。
贾琮依旧穿一身素衣,快步从船上下来,面对巍巍赫赫的人群,他也并没有胆怯,而是稳步走上前去,与江宁府一干官员见礼,落落大方,款款大度,不见一丝怯色,众人无不惊讶。
江宁知府马岩道,“贾小大人算得我半个江宁人,这一次也是荣归故里,本官略备素宴,为贾小大人接风,还请贾小大人赏脸。”
贾琮本是扶灵而归,照理,他是不用惊动地方官,但因捐献了那十三万两银子,皇帝不但下旨安排了官船,还责令了沿途的驿站官员提供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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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贾琮并没有多打扰沿途的驿站和州县,但天底下人,都知道,贾琮身上的圣眷之隆。
“照理,马大人设宴,琮当不该推辞,只这一次情况实在特殊,琮何敢将外祖与母亲灵柩放置一边,前往赴宴。此举实乃不孝,还请马大人并一众大人们见谅!”
说着,贾琮一揖到底,态度之诚恳,面容之凄哀,实令人动容。
马岩也知,若贾琮果真有点本事,这一顿素宴,贾琮必定要拒绝,他也只是客气而已。
马岩却没想到,贾琮果真是拒绝了,以为是熊廷言指点,笑道,“想必,熊大公子是早就安排好了,本官倒是显得多余了。”
不等熊廷言说话,贾琮笑道,“便是我大师兄准备了,原也是应当了。今日,琮前来,为的是私事,非为公事,怎好叨唠马大人?”
马岩点头,摸着颌下长须,对贾琮已是赏识了,小子名不虚传。
一名当地的学子上前来,“元泽兄,吾乃江宁书院学子李正,字介中,一直听闻元泽兄大名,诗书双绝,前日从余庆堂买到了元泽兄最新出的诗集,读来满口余香,余韵缭绕。今日元泽兄扶灵南归,本不该前来打扰,只是,吾等敬佩元泽兄之才气,不知日后,可否登门拜访?“
李正的身后,还有诸多学子,神色各异地看过来。
贾琮深知这些人的心思,文人相轻,谁也不愿自己的才华被一个八岁的孩童压得死死的。
“我母亲西去,我无一日报恩,心中对亡母唯有愧疚与思念。三年孝期易过,我不想耽误一刻功夫。诸位师兄若欲与琮谈论诗书之道,还请给琮一些时间,三年之后,再约佳期!”
其中一名学子嚷嚷道,“贾琮,你三尺孩童,便有大名,实不相瞒,我是不信的。我等前来,便是欲与你论诗书之道,你母亲新丧,我们也很抱歉,难道说你连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吗?”
“便有,我也不愿耗在你这样的人身上。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有何资格论学问之道?看在你今日前来迎我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做学问易,做人难,你还是先学会做人吧!”
太过狂妄!
“你……”此人也是江宁书院的学生,家中也是地方望族,不然,他绝没有这样的底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贾琮。
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徐芥申已是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果然京城中人,勋贵子弟就有这等好机会,吾乃举子都不曾妄想能够位列翰林,你一个三尺孩童,仗着祖上的功勋,得了这等殊荣,便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吗?”
贾琮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见约莫二十来岁,身形高大,一身儒生服,衣袂飘飘,学子气息迎面而来,他淡然地问道,“兄台何人?”
“吾……吾乃江宁徐家人。”徐学子胸口一挺,很是孤傲。
“不认识!”
贾琮也不顾这人被气得怒发冲冠,道,“没听说过!我得翰林典籍之殊荣,乃是皇上钦赐,兄台若是不满,觉得不公平,可上言皇上,与吾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