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才十六岁,自然是比王世子小的。可是皇室里谁拿长幼论尊卑?直言顺阳王世子是天子之兄……简直是把皇上的威严,给踩在了脚底。
“王爷慎言!”有朝臣忍无可忍,怒斥道,“陛下面前,岂容尔等如此放肆无礼!”
顺阳王敞着两条腿:“本王怎么放肆了?这贯日弓的彩头,是陛下拿出来的,犬子痴长陛下几岁,也是事实啊!”
“邱太傅年纪大了,来来来坐下!”
“王爷和陛下是骨肉至亲,亲近些,自然……自然难免偶有失言……”
自请随侍的昀笙给皇帝斟酒,听着耳边这些话,手忍不住有些抖。
所谓君君臣臣,如今的朝廷里,又有多少人的心里是真得装着“君”的呢?
她望向皇帝的侧脸。
只觉得他明明身处众人之中,却格外得孤独。
察觉到她的视线,皇帝竟然还有心思对她笑了笑,将边上一盘糕点推到她手边。
“……”
席下熟悉的和稀泥言论又开始了,皇帝充耳不闻,只缓缓问道:
“——那么,谢侯又何在?”
一言问罢,满座凝滞了一瞬。
谢砚之向来恣意,谁知道他去哪儿了,谁又敢问?
仿佛是应和皇帝的问话,一阵冷风卷入帐中,吹得千鸟铜盏上的烛火明明灭灭。
浓烈的血腥味铺陈开来。
众臣捏着鼻子,正听见帐外禁卫慌张的一声“慢着——侯爷——”,便被铺天盖地的杀意扼住了咽喉。
军靴踏地的声音,像是踏住他们的心跳。
一个圆滚滚的物事,便跟着那银靴,咕噜噜的滚了进来。
鲜血溅在了坐在最外围的一个臣子脸上,他“啊”地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微臣谢砚之,赴宴来迟,特奉上逆贼的项上人头,向陛下请罪。”
青年将军红衣猎猎,像是刚屠了一个营似的,风流入骨的眼睛,被那无形的杀气洗出了凛冽的俊美,慵懒的语气哪里像是“请罪”,倒像是邀功请赏。
昀笙一抬头,却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
只觉得那目光,像是能将她拆吃入腹。
心头不由得慌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