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女孩清理完桌面的酒渍,娉娉婷婷地转身离开,片刻后又款款袅袅地端着酒杯回来,上校的心情才似乎好了一些。
然而墨风却更为忧愁,双手抱着脑袋长吁短叹,连女孩将溢满泡沫的啤酒重又放到他面前,都没有抬头,更别说注意到那饱满胸脯上沾着的一朵啤酒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步一弹煞是欢动。
此刻墨风确实没有任何兴致看姑娘,谁家有个王牌机师的爷爷,能没有成为王牌的压力,对于独立营的组建,他绝对赞成。
在上一届的战区比武中,他拿到了前十,这才被苏将军提拔到身边,自然也在独立营的这份抽调名单之上。
他总觉得对于这个独立营的组建,司令一直都隐瞒着至关重要的东西。
只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墨风毫无头绪,他能想到的所有因素,北域战区那支尖刀营都已经具备,但正如上校所说,最后还是成了一个笑话。
独立营会是下一个笑话么?如同前后脚掉进同一条沟里,成为更蠢的那个?
现在连编制都落实不了,岂不更是个笑话。
想到此处,墨风不死心道:“蒋叔,我真觉得这次不一样,苏将军是真的想要把这件事做成。”
“怎么做成?我难道不希望你们能成?难道人家尖刀营不想做成?韩劲将军比你们苏将军差着什么?”
上校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执拗的远房侄子,眼神里多了些许无奈。
沉默片刻,示意墨风凑近些,俯着身认真道:“实话告诉你,一个编制能算什么问题,关键是毫无意义。”
“什么意思?”墨风面露凝重。
“具体我并不清楚,只是为了当年尖刀营组建,我做了些调查,也评估过这种模式,偶然看到一份早年的生物遗传学研究报告,是关于王牌机师产生机理研究的,大致结论除了发现和人体磁场异变有些关系,和基因并没有太多联系,也就是说不具备遗传属性。”
“比如你爷爷是王牌机师,但你成为王牌的几率却并不比其他人更高,有限的统计学优势也大概只和家传经验有关系,而要获得真正王牌所谓的神意境界,只有靠自己摸索。”
对于神意境界,墨风既不陌生也不熟悉,不陌生是因为那种神奇的感觉来自于一代代王牌机师口口相传,而不熟悉则是身为王牌机师的爷爷,都说他自己的神意之境也只算皮毛而已。
随着机甲科技的发展,战力的提升越来越依靠机甲本身,人的影响比重日益降低,只有那些还传承着古武家学的人,才会执着于追寻虚无浩渺的神意彼岸,在黑暗里摸索前行。
墨风不由想起自家老爷子常说的,现在以能单杀十台机甲作为王牌机师的认定标准,本身就误入了歧途,严重来说是一种退步,而从久远年代流传下来的事迹,因为机甲性能与现今不可同日而语,似乎可比性又越发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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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意之境,居然无人可知。
“蒋叔,那......那份研究还有别的结论么?”
看着墨风有些空洞的眼神,上校握着酒杯,手腕往前轻轻一探,发出一声悦耳脆响。
“这就是我最后要和你说的。”
“想培养王牌机师,普通人都会想到的精英模式,军方会想不到?但我要告诉你,报告里还有一份长达60年的跟踪研究,靠集训模式并不能有效提高诞生王牌的几率,某些时候反而更低,这也是军方最后放弃精英模式培养王牌机师的原因。”
然而上校这次的主动却没有换来墨风的回应,年轻少校盯着杯口细密的泡沫一颗颗、一层层地破碎,无动于衷,仿佛瞬间丢了灵魂。
此时上校却笑了,四指托着酒杯在眼前轻轻摇晃,任琥珀色的酒液微漾,折射着今晚为了冷餐会而特意调亮的灯光,晶莹通透。
“王牌机师可能就像这酒一样,虽然原料、工艺、发酵、贮藏方法大同小异,但找不到彼此合适的搭配,纵然是在最好的年份,也酿不出最醇的味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兰登堡这款酒么?”
上校低头嗅了嗅,抿上一口满是享受,自问自答道:“因为它一直沿用着古老的泥炭熏焙工艺,使得大麦芽拥有了独特香味,这是靠任何工业勾兑都无法复制的天然味道,兰登堡这个地方,你知道它最盛产什么?不是他的酒,而是一代代顶尖的古法酿酒师。”
“可惜成就王牌这杯酒,没人能做你的酿酒师。”
酒廊满是谈笑风生,而墨风盯着面前的啤酒杯已经许久没有动弹,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以优异成绩从第一军院毕业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看似触手可及的目标。
然而5年过去了,28岁成为少校足堪骄傲,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无论自己的爷爷传授了多少经验,他的眼前仍是一团迷雾。
可是他从未动摇过目标就在那里的信心,直到今天,直至此刻,他忽然开始害怕起在这迷雾之外,根本就没有彼岸。
没有遗传优势,前人的经验又不具有普适性,想成为王牌机师,每个人都像独行于迷雾中的孤舟,无依无靠,也无始无终。
那组建独立营又有什么意义?
墨风茫然抬起头,嘴角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才眨动了一下眼睛,低声问道:“蒋叔,按道理那份研究报告司令他们都会清楚吧?那为什么......”
上校思考片刻,却摇了摇头:“这倒还真不一定,那份报告都快20年了,况且是科学院牵头,并不是军方主导。”
“20年?”
“是啊,研究最后终止了,也就没有形成最终报告,可能也是觉得没什么意义了吧,就现有结论一旦公开,你应该明白会造成什么影响,会有多少人对古武传承失去热情。”
“我还留意了下,军方也应该就从那时候开始,不再秘密对优秀机师搞什么基因或血统溯源,更再没有组建过类似尖刀营这样的编制。”
说到这里,上校放下酒杯,叹口气就事论事道:“小风啊,这个编制如果你们司令一定要,我想拦也拦不住。”
......
“但有些错,韩劲将军可以犯,你们苏将军不可以!”
人都会犯错,而一名战区司令,上将不能犯的错会是什么?叛国、渎职、贪污这些当然算,但墨风怔怔良久,又怎会不明白上校的言外之意。
若在几分钟之前,他多少还会觉得自己这位堂叔有在推脱,是怕担上什么滥用职权的责任,而此刻墨风脸上已不见一点强勉之色,两道粗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目光捉摸不定。
对于独立营,成功当然皆大欢喜,可一旦失败,甚至注定失败,对自己不过打击点信心,但对司令也许真就未必。
尤其调门起的如此之高,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连女儿苏静璇身陷前进星,将军都没有行差踏错一步,这一次是不是真的盲目了?
这个曾经一闪而过的想法,此刻如同一团巨大的乌云,盘桓在墨风脑海挥之不去,越积越沉。
不知不觉,两人面前的酒杯已经见了几次底。
军人喜欢喝酒,天际酒廊也是喝酒的地方,但像墨风此时蹙着眉,把一杯杯精酿啤酒当廉价酒水往肚子里灌的,也是少见,看的服务员小姑娘都肉疼。
上校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含着酒液在舌苔上打转,去品味什么地道泥熏的雅兴,也这么一口口陪着,如同白水。
就在两人买醉似地闷头喝酒之时,酒廊门前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前呼后拥挤进来一群人。
上校正对着入口,微微抬眼,随即拍了拍墨风笑道:“看看谁来了,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你小子运气不错。”
“谁?”
墨风郁闷地叹了口气,扭过头,顿时眼前一亮。
......
人群里,只有许耀阳和苏静璇穿着军装被簇拥在中间,反倒特别惹眼,连并肩走在一起的秦少尘都显得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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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苏静璇,军容笔挺,英姿飒爽,灰色筒裙下露出一双修长小腿,自精巧的足踝向上弯起优美弧线,每跨一步仿佛都挠着人心,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