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文渊阁。
得知云南有最新战报送达,皇帝朱翊钧带着陈矩亲自到了文渊阁。
一班阁员正在里面忙个不停,见皇帝驾到,连忙跪地施礼。
让众臣平身后,朱翊钧一坐下便问起云南的战事来。
如今的内阁首辅是吏部尚书、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已年满六十,苏州府太仓州人,刚接替王家屏为内阁首辅不久。另外还有两位阁员:户部尚书赵志皋和礼部尚书张位。
王锡爵躬身禀报道:“启禀圣上,我大明军队在缅甸连战连捷,沐昌祚、陈用宾和向枫等人都有奏报过来......嗯,这个,他们所奏之事大抵相差无几,臣等还未......”
王锡爵老态尽显,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朱翊钧听得有些不耐烦,连忙道:“朕晓得了。你把向枫的奏折拿来,朕先看过!”
王锡爵不知皇帝为何要单看向枫的奏报,正要转身去拿,一旁的赵志连忙拿了过来双手奉上。
朱翊钧极为仔细地看完向枫的奏折,随即哈哈大笑几声,说道:“甚好!甚好!我大明军队已攻破良渊,打败莽应里指日可待了!”
王锡爵等人躬身道:“恭喜圣上!圣上英明神武!”
朱翊钧淡淡一笑,说道:“莽应里多次犯边,云南之民不堪其扰,朝廷虽多年用兵却未见其效,为我大明之患。自向枫提督云南军务以来,可谓节节胜利势如破竹。看目前形势,可一举解决缅甸之事,恢复当年三宣六慰之制,朕甚是欣慰……嗯,你们说说看,待缅甸平定后,如何赏赐向枫?”
赵志皋和张位看了看王锡爵,意思是让首辅先说。
王锡爵低头咳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吐沫道:“圣上,这向枫统兵以来,的确是打了许多胜仗,可圣上和朝廷也未曾亏待过他......嗯,这个嘛……此番平乱缅甸,也不全是他一人之功,除了圣上运筹帷幄,陈用宾和沐昌祚等人也是出了大力的……嗯,这个嘛……向提督年纪尚轻,为朝廷效力时日亦短,不可予以过多封赏!”
赵志皋和张位连忙附声道:“臣等亦有此意!”
朱翊钧晓得王锡爵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当下道:“年纪尚轻就不能多加赏赐了?霍去病当年做骠骑大将军,只有二十来岁呢!何况向枫他已过而立之年。这个年纪,若放在太祖时期,封王封侯者比比皆是......”
王锡爵等人听到这里,不禁眼皮一跳。
“至于说他效力朝廷的时日较短,朕倒并不看重这个,朕看重的是他的那份忠心和能力,不能论资排辈。许多人在庙堂之上居官多年,于朕、于大明无尺寸之功,却是连年拔擢一路高升。这等尸位素餐之辈,资格可谓老了,可有何用?岂可以老资格自居?!”
朱翊钧的话说得有些重,话里话外似有所指,王锡爵等人脸上顿时发热起来,一时不敢接话了。
他们仨都混迹官场多年,可谓人精,皇帝如此看重那个向枫,其用意自然知晓,不过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朱翊钧看了王锡爵等人一眼,继续道:“我大明自立国以来,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朕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当然,你们说的也对,平定缅甸不是向枫一人之功,但他定是首功。朕也不是这会就要封赏他们,只是要你等做好谋划,待缅甸平定之日,便是朕封赏之时!”
王锡爵躬身道:“是!臣等遵照圣意和朝廷例制先做个谋划......不过,臣是首辅,有些话要启禀圣上......”
“讲来!”
“是......圣上,向枫如今手握重兵,圣上还是要有所防备,此人是草莽出身,恐心生异志......”
“哦!那依王爱卿看,该如何防备?”
“圣上,向枫若带兵平定了缅甸,立下当是不世之功,寻常之封赏是万万不够的。即便依制封赏,他拥兵自重,朝廷一时恐怕也难节制,历代皆有此例......嗯,依老臣看,可当即赏向枫以高衔虚职,将他的兵分给让陈用宾和沐昌祚统领,或朝廷另派人过去......”
“王爱卿,你怕是有些老糊涂了吧?在这个关节眼上解除向枫的兵权?”
朱翊钧脸色一沉,横了王锡爵一眼,又道:“此番是解决缅甸事务的最佳时机,向枫是不二人选,若无他来统领,缅人立马就可反攻,云南边境又不得安宁了。你们信不?”
三个阁老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朱翊钧叹了口气,随即道:“你们的担心,朕自然知晓,朕会作安排的。当下之务,是你们要按朕方才说的,先拟个条陈呈来看看。”
“是。臣等遵旨!”
朱翊钧斜了王锡爵一眼,随口问道:“是不是还得请示慈圣皇太后呀?”
“这......”
王锡爵一脸窘态,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