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赶到老太太那边,在路上起了腹稿,进门就笑着说:“侄儿出门玩了半日,回来想起文章没写完,本想带给二叔瞧一瞧,替侄儿斧正一二,听说二叔在老太太这里,我就找过来了。”
老太太屋里气氛僵硬,二老爷肃手站在下首,面无表情。他脸庞圆润,养着一把山羊须,眉目之间颇有文气。他听到未起宁的话,脸色都没有变,就接道:“才写了一半,不必给我看,等写完了再拿来不迟。”
老太太见到未起宁就笑着说:“你勤勉,既写得差不多了,就让你二叔瞧一瞧够不够火候吧。老二,你带回去看一看,也给宁儿讲一讲。”
二老爷就改了口:“好,那儿子就拿回去看,明日给他讲。”
未起宁递上文章,二老爷接过来,袖在手中,见老太太没别的吩咐了,就告辞了。出门走远了拿出来在廊下一看,本以为是篇胡作的文章,不想还挺认真的,倒是有些惊喜。
他回家吃过晚饭,就挑灯夜读。
二太太刘氏本来很担心,见他心情还不错,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刘氏坐在旁边做针线,说:“今天茵儿和莲儿出去玩得开心极了。回来她们对我说,宁儿从外面买好了给僧众施舍的针线,不用我们做得辛苦了。”
二老爷从文章中抬起头,“宁儿倒是个周全人。”
刘氏笑着说:“我看,宁儿未必有这么周到。”
二老爷也笑了,放下文章:“想必是颜颜在背后使计。”
刘氏:“颜颜有一颗英雄胆,一颗玲珑心。”
二老爷点头赞同:“是个绝好的孩子。”
大房里,楚氏吃过晚饭就去休息了,楚颜怕她又做针线,专门进去盯着她洗漱完才出来。
楚颜:“都买好了,等送过来就不用做了。”
楚氏笑着说:“我都知道。你放心吧,回去别跟宁儿玩太久,早些睡。”
楚颜回自己屋,就见未起宁毫不认生的坐在她的桌子前在看她的功课。
楚颜:“我学得慢,不及你在书院。一旬才学一章书呢。”
未起宁:“你学得精,我学得粗。颜颜这字真好,画也好。”
她上辈子琴棋书画都精熟了,这辈子却不打算做才女,生怕才女也是美德,有才自娱即可,不必显于人前。
她说:“我胡写胡画的,你不要看了,过来,我们说说话。”
未起宁瞬间转过来,与她一起坐在榻上。
说话好,说什么都好。
他的手不老实,又握住了她的,翻开她的手掌,被棉绳勒得红痕更厉害了,还肿了起来,他轻轻摸,她的手就麻麻的痒,气得楚颜拧他的手。
“不许碰我!”
未起宁被拧也没感觉,一心说:“我那里有一副小羊皮的手套,我射箭用的,送来给你用吧,下回去放风筝你就戴上,就不勒手了。”
他比划了一下:“是我十岁时用的,你现在用正好。”
楚颜冷笑:“老太太盯着呢,暂时别想出去了,你也好好读一阵书吧。”
未起宁叹气,他想不通。
“这回是我连累二叔了,害他挨骂。”他说。
楚颜:“你可别犯傻。你也被连累了好吗?”
未起宁:“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要不是我回来这么久都没读过书……那文章还是你提醒我才写的,不然我连一篇文也没作,挨骂是怪不到别人。”
“谁心疼你了!”楚颜先反驳这个,都顾不上骂老太太了。她平一平气,正色道:“老太太看着是为了你骂二姑父,事实上,你跟二姑父都被她给连累了。二姑父无辜被骂,说不定就要怨上你,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不要觉得老太太是对你好,她要真为你好,就不会替你跟二姑父结仇了。”
未起宁:“二叔不会那么小心眼因为这事怨我。更谈不上结仇。”
楚颜:“那你觉得,老太太这么做,你跟二姑父难道会因此而感情加深吗?不能因为是小矛盾就不当回事,日子久了,一百个小矛盾加一起也成大矛盾了。仇都是这么结深的。”
未起宁明白了,他觉得怪,就怪在这里。
老太太这么做,对家里的事来说,是在挑拨离间。
但那是老太太,她没理由这么做。
换成个外人,跟未家有仇,那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