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带着萧瑟,在渐黄的叶子间穿过,留下轻柔的簌簌之声。一片黄叶似是受不住秋风,从树枝上坠落,缓缓飘落,悠悠落在一尊镇宅石狮头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东南潮湿的晨雾,为这片黄叶镀上金辉,也照亮了石狮后大门上的牌匾。
燕府。
燕家乃东南洪国军界第一大家族,手握重兵,戍守洛州五十年。洛州北部是洪国边境,燕府位于洛州南淮城,走驿道去边境仅一天路程。
一条名为淮水的大江围绕洛州贯入洪国,燕字旗五万轻骑驻扎在淮水旁广袤的洛淮平原上,淮水上则有着十万燕字旗淮水水军。
燕家手握十五万重兵,是仅次于洪国王室的第二大家族,但却是一直安分守己,从不嚣张跋扈。
燕天明是燕家的长子,但在十岁时却与家族长辈背道而驰,选择了弃武从文,曾经作出一句“铁衣今已误儒生”,骂了自家戎马一生的长辈,沦为东南的笑话。
文武相轻,自古便是。
今日是洛州军演的前几日,燕天明趁着家中清点护卫准备出发,偷偷溜了出来,去了那经常去的淮水文楼。
淮水两岸宽阔,江水波澜翻涌,浪潮滚滚,怕打着两岸长堤,溅起一捧捧白沫。南淮城依淮水而建,是洛州的大城之一,淮水景色吸引无数文人骚客前来登高而望,饮酒作诗。街上行人如织,市井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大量船只在淮水码头停靠卸货,热火朝天。
淮水文楼立于淮水长堤之上,由洪国大才子李文轩挑头,南淮文人才子们共同出资而建,大部分南淮才子们日日聚在文楼之上,观淮水翻涌,谈论诗词歌赋。
今日秋高气爽,文楼之上,各位文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埋头探讨,常有作得诗者提笔龙飞凤舞,在洁白宣纸上留下得意作品,摇头晃脑自得一番。
燕天明孤零零站在角落中,望着窗外奔腾的淮水,眼神空远。其他文人偶尔抬头看到这个背影,眼中总会闪过漠视与不屑之色。
白衫男子长相俊朗,面部线条有些柔和,身材高瘦,一袭白衫朴素无华。
“淮水三千家,几家有男儿”燕天明望着滔滔淮水轻轻念出口,眼神带着些忧伤。
燕天明身后一桌的文人们互看一眼,其中一位身穿青袍、头戴方巾的文人长身而起,向燕天明抱拳笑道:“燕兄今日如此有闲,又来我们文楼吟诗作对,当真是好雅兴。”
“齐兄,彼此彼此。”燕天明一笑,抱拳还礼。
“适才听闻燕兄那一句‘淮水三千家,几家有男儿’颇有感触,不知燕兄因何而出此言。”那齐姓男子大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淡淡讥讽。
周遭的文人墨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清两人后,皆暗呼一声有好戏看了。那齐姓男子名为齐云龙,乃是南淮颇有名气的文人,齐云龙的父亲曾经燕狂风是麾下的亲卫,十年前在边境上用身躯为燕狂风挡下三支冷箭而死,因此他对燕家素无好感。
燕天明叹气道:“在下只是想到多年来乾国常常启衅洛州边境,死于边境的洪国好儿郎不知凡几,淮水中不知沉入了多少尸骨,自从五年前清水口一役后方才好些,边境五年不兴战事,但是无数妻儿老小失去了家中男儿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下有感而发。”
“有感而发?”齐云龙冷笑一声:“燕家征召洛州儿郎入伍时说的天花乱坠,在边境上又让他们送了性命,我想这句话谁都能说,唯独您们燕家人没有资格!”
“战争必定会死人,这是无法改变的,没有淮水男儿的前赴后继,又怎来洛州和大洪的安定。”燕天明眉毛一皱。
“单单是淮水男儿前赴后继送死,你们燕家倒是安逸的很,你这燕家长子还有空闲来这文楼吟诗作对,我看你的‘淮水三千家,几家有男儿’只是伪善。”齐云龙一脸冷笑
“燕家尽数死于战场之时,”燕天明语中带怒,“那只会是洛州陷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