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鬼将所有怨灵集合到一起,那气势吞天食月,脚下的神武寺弟子们哪见过这等场面?多数都心头发憷、两腿直颤。
了尘为稳军心,振臂一挥道:“神武寺弟子莫慌,再结渡厄金刚阵!”
眼下除了这办法怕也无计可施,众僧再度站回法阵的位置。
而红衣女鬼即便再自负,也总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她张开大嘴朝下方吐出一口气,这股气非但阴煞十足还夹带着无数鬼魂,所过之处草木凋零、活人立毙,端的是凶悍非常!
这一大口气吹出去,上百名神武寺弟子立时全身僵冷、倒地而亡,卍字便缺了一个角,眼看法阵难成。
阵眼处的觉空一声叱诧,聚起十成内力向天空打出一计大日如来掌,这大日如来掌便是觉空享誉武林乃至人间福地的成名绝技。
眼见一只金灿灿的巨掌罩向女鬼,女鬼竟浑然不惧,红袖一扬,手底下无数怨灵号哭着撞向巨掌,化作一道道波纹融入其上,只听呼呼风声正急,巨掌已然暗淡迟缓,但女鬼袖底怨灵却仍是源源不绝。
“老秃驴,这招固然厉害,可惜我俩法力悬殊,你这一寺之主看来也不怎么样啊!哈哈哈!”
女鬼大笑着化作一大团红雾冲向巨掌,只听得呼啦一声,巨掌被女鬼贯穿一个大洞,继而消散无形。
“全给老娘死吧!”
红衣女鬼狂笑着,阴风自体内吹出,整片神武寺顷刻间冷得像一座冰窖,僧人中内力不济的很快冻得索索发抖,蜷作一团。
那边厢,薛燕已把韩夜扶到树下背靠着树,抓住他冰冷的手道:“呆瓜,你别再说话了……”
说着竟是抹了抹泪,她背过身去,道:“休、休息一下会好的,我去找那个家伙算账。”
须知,就算韩夜和薛燕为了司徒云梦开始有了距离、有了默契,但他俩终归是同伴,并肩作战之时、同伴垂危之际也不是刻意要牵手或拥抱。
临危之时过分注意男女授受不亲之事,那才真叫一个不合时宜。
韩夜此刻的气已是只出不进了,他用很细微的声音道:“你……别……”
看起来是想说:“你别去,你不是对手。”
薛燕早已打定主意,当然不会听韩夜劝阻,又见一旁的澄心不住念着“阿啰跛者娜”,只道他心里既害怕又担忧,便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小光头,姐姐可能这一去就摸不了你的头了,如果我死,好歹能在黄泉路上陪他唱歌说笑,他便不孤单。”
澄心被薛燕摸着头,眼里又倏然闪过一道金光,他平和端正地道:“姐姐,你是大善人,更有颗七窍玲珑心,必得善终。倒是那女鬼作恶多端,绝无善果……你去前,能否再摸我三下头?”
薛燕叹了口气,以为澄心是害怕她再不摸到自己,便摸了三下,每摸一下,澄心便念一遍“阿啰跛者娜”,双目渐渐变得澄澈清明。
忽而一阵凛寒涌上心头,薛燕下意识双手环臂,很快又咬紧牙关,昂首朝着红衣女鬼走去。
正当此时,红衣女鬼张狂对那些僧人道:“成天诵经念佛,你们的佛能保佑你们吗?看看渺小的你们,除了等死,还有谁收拾得了我?”
“我——!”
胸口剧烈起伏的薛燕手指女鬼道:“洛阳薛燕薛女侠来收拾你!你杀了这么多好和尚,附我身体胁迫他人,更把呆瓜害成这样!今日不除你这恶贼,姑奶奶枉自为人!”
“你?”红衣女鬼把薛燕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问了句:“你——?”
“哈哈哈哈——!”
红衣女鬼仰天大笑,道:“你个小不点,竟还敢口出狂言,找死!”
言毕,她红袖一挥,一道寒冷彻骨的阴风便朝薛燕卷将过去。
薛燕哪还有力气跳闪?
只能双手护在胸前硬着头皮接这一招,但看那阴风如数十个骷髅头般四下怒吼,眨眼便吹到薛燕跟前,薛燕原想这下不死也冻成冰雕,那倒是可以陪着韩夜下黄泉了。
孰料阴风吹来,薛燕没感到半点寒意,只觉身子温暖如新,气力精元彷如泉涌般迅速恢复着。
红衣女鬼不由一怔,又看向觉空、了尘,但见他们与神武寺众僧皆已恢复面色、双手合十,似乎虔诚地在吟诵佛经。
红衣女鬼当真着恼,右手化圆,同时朝薛燕在内的十几个人击出凶煞阴风,阴风到了这些人身外一丈便即化解为波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神武寺竟还有高人?”
红衣女鬼心下一惊,于是边看向四周边道:“不知是六界中哪位高人在此,方便出来见上一见吗?”
薛燕也正纳闷是谁为众人驱除恶寒,却听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用庄重平和的口气道:“阿啰跛者娜,孽障,你做的坏事够多了,不反躬自省,却来问我?”
“小、小光头?”这声音薛燕再熟悉不过了,她扭头一看,果见澄心已盘腿漂浮于半空之中,一手作兰立在胸口,另一手拈花置于腹间,身后万丈佛光乍现,慈和双目彷如金光明珠,已俨然活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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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受苦了。”澄心只把目光向众人扫过一遍,那些倒地殒命的僧人竟突然起死回生,从地上爬起,其余各人亦是如获新生,精神、气力源源不绝在恢复。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红衣女鬼万万料不到,原来神武寺最强的僧人竟是这名小和尚。
但她又岂能甘心,只把手一扬,道:“老娘管你是谁!你便是有三头六臂,如何破我无天法力?”
说罢,红衣女鬼运足灵力、催动阴寒,非但是神武寺,方圆十里内的大地结冰、草木化霜,竟无一丝生气,夜空的星月也变得惨淡无比。
澄心垂目道:“佛有天龙八部,天者非天,龙者非龙,众生非众生,非非是是,无无有有,你本六界众生,自诩无天,便即有天。”
说着,他拈花之指轻轻一摆,方圆十里佛音悦耳、遍地生花,万丈佛光刺破夜空、驱散鬼气,天上飘下曼陀罗花雨,整座神武寺更是恍若白昼般灿烂辉煌!
佛光把女鬼笼罩在其中,她顿觉惶恐至极,赶紧躲到曼陀罗花较少的地方,举袖遮挡,哪还敢做任何动作?
而薛燕沐浴在灵光之下,不免带着疑问望向澄心道:“小光头,还是你吗?”
澄心微微颔首,道:“是亦可,不是亦可,前番心智未开,便是小和尚澄心,此刻大智大慧,便是曼殊室利。”
“曼殊室利?”薛燕惊异地道:“那不是文殊菩萨吗?”
澄心又点头,道:“阿啰跛者娜,阿者是无生义;啰者清净无染,离尘垢义;跛者亦无第一义谛,诸法平等;者者诸法无有诸行;娜者诸法无有性相,言说文字皆不可得……”
“当世之间,神明法相无定,道家老子尚有八十一化,比之于他,我却是低若微尘了。”
薛燕虽听不懂佛经,但大道理还是懂些,不免笑着露出两个梨涡,双手负于身后调笑道:“那你既是文殊菩萨,便不再认我这个姐姐了?”
澄心微微一笑,仿佛天塌下来他亦纹丝不动一般,只道:“姐姐。我便叫得你姐姐,叫他们为师兄、师父、住持,却又何妨?一声称呼,本是虚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众生却常以之为恼,愚者也。”
薛燕本来还有很多疑问要问,澄心却把手一摆,道:“好了,闲话不谈。”
然后望向红衣女鬼,道:“孽障,此刻皈依,尚能再入轮回,你可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