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无比的鱼泉曦江大桥宛如一条巨龙横卧于江面之上,此时一辆略显老旧的桑塔纳轿车如脱缰野马般风驰电掣地疾驰而过。眨眼间,它便到达了桥的尽头,并以一个极其精准且潇洒的转弯动作,稳稳当当地驶入了那座宏伟壮观的石梁地委行署大院。

地委行署大院依山势而建,巧妙利用地形的高低起伏,使得建筑布局错落有致,充分展现出了山城独特的风貌与魅力。走进院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绿树成荫,枝叶繁茂,犹如一把把绿色的巨伞遮盖住炎炎烈日;石梯小径如同一条条灵动的蛇蜿蜒穿梭其中,引领人们一步步深入这宛如小型山城园林般的美景之中。

那些错落分布的办公楼更是别具一格,它们的外墙大多采用具有浓郁西南地域风格的青灰色砖石砌成,显得古朴而又庄重。再加上精致的飞檐斗拱和鲜艳的红墙碧瓦相互映衬,更透露出一股明清时代的典雅气息。

桑塔纳轿车灵活地转动车身,沿着道路两旁高耸挺拔的柏树一路平稳前行,最终缓缓开进了大院内宽敞的停车场。然而,此时的停车场早已被来自各县市领导们所驾驶的公务用车挤得满满当当。司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强称得上合适的泊位将车停好。

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响,车门缓缓打开,只见两位身着短袖白色衬衫的领导从车内走了出来。七月的骄阳似火,毫不留情地炙烤着他们的面庞,但他们却仿若浑然不觉一般。

“这不是望北同志嘛!今天居然来这么早哇?”

一辆黑色的皇冠汽车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紧接着,车门被轻轻推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材中等、面目略显苍老的中年人。

只见这位中年人脚步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一般。他那原本应该明亮有神的双眼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眼眶周围更是乌黑一片,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精神显得极为萎靡不振,仿佛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一样。

岳望北眉头一皱,强忍着不适,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乐善书记,好久不见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的县长王藏锋同志。”

他对这位守旧官僚的印象向来不好,不仅是由于他曾勒令自己对肖家在梅山煤矿的腐败行为视而不见,还因他与肖蔗关系匪浅,屡屡为其党羽在地委开脱罪责。

然而,越是深谙关系经营之道,就越有机会平步青云——这位地区纪委书记已然借助肖蔗的关系,顺利与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人事厅长建立联系,从纪委书记调任至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一职,向正厅级迈进了关键的一步。

听到了岳望北的介绍,王藏锋心中一凛。他心知地委书记陆茫茫很有可能在明年换届时卸任,届时,这位新就任的经工副书记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行署专员的有力竞争者。他不敢大意,连忙与乐善寒暄起来。

他来到江安省工作刚满两年,除了地委书记、行署专员之外,并没有与其他的地委领导有过很深的交情;更别说乐善此前一直担任纪委书记,二人之间更是少有交集。

三人穿过雕梁画栋的风雨长廊,迈步向地委大院走去。岳望北和王藏锋故意落后了领导半个身位,以显尊重。

“老实说,地委现在处境不妙。你们大概也了解过,慎行省长对经济数据非常重视,三番五次在会上强调要加快提高经济增速。只是我们石梁底子太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这就搞得很被动。”

乐善把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凝重。他刚刚就任经工副书记才几个月,就即将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

王藏锋听懂了乐善的话中之意。显然地区的经济数据不佳,在省里挨了批评。他马上大着胆子提问道:

“乐书记,我听说这次除了各县市的党政主官会到场,似乎还会有其他部门……?”

“地区计委、财政局、农业局和几大要害部门的一把手也会出席。这是陆书记的意见。”乐善沉声道。

地委对这次会议的重视程度超乎以往,不仅地委书记、行署专员和两位副书记都会到场,甚至连分管工业和国土交通、农业的三位副专员也会出席;而且还不允许参会人员请假,不论是病假还是事假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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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面交流着信息,一面步入大会议室内。此“大会议室”,实则乃清代道台衙门的一侧厅而已。场地颇为狭窄,以致石梁各县区的“地方要员”及地委行署的局行部委之首脑们,几将这狭小房间填塞无余。

乐善与二人作别后,即刻朝主席台行去;王藏锋见行署专员康乐已然在台上端坐,心中不禁有些焦灼;他匆匆瞥了一眼桌面上的名牌,寻到了自己与岳望北的座位,亦赶忙坐下。

各市县的主官身为一方诸侯,都被地委安排于会场的首排就座;坐在最中央的,自是首善之区——鱼泉市的书记与市长。永安县的名牌非常靠后,几近于第一排的最边沿。

岳望北在自己的座位上扭了扭身子。他体型高大,此刻缩在小小的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难受;王锋则是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待会场最上方的时钟发出了一阵响声,仍在交谈中的众人各自归位。会议由副书记乐善主持。他先是总结了一遍省委主要领导对经济工作的重视,便开始照本宣科地读起稿子;随后把话筒交给了分管工业、农业的两位副专员,总结起各自领域上半年的工作。

最后才是行署专员康乐的压轴出场。她先是看了看桌面的讲稿,随即抬起头来,对场下的近百名干部说道:

“我在这里说几句关起门来的话,你们各自听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