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昭十五年冬,皇后徐氏,崩。
阖宫上下,哀思缅怀。
城楼上的丧钟反复敲响,昭告着一代贤后落幕。
雨雪霏霏,洗尽往日尘埃。
檐角滚落的雨珠嘀嗒坠落,在晨曦的安抚下,悄然绽放。
……
“吱呀——”
贴着喜字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扎着丸子头的丫鬟端着盥盆走了进来,“我的二少爷,这都辰时了,卯时初宫里便来了人,您再不醒,怕是要被问责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徐舟野眉心微动,迷蒙地睁开眼。
落入眼帘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房梁上张罗的大红绸缎,衣桁上整齐摆放的婚服,梳妆台上陈列的凤冠珠钗,不正是他大婚当日的情形么!
徐舟野神情恍惚,直到侍女的又一次呼唤,才将他茫然的思绪牵了回来,“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舟野怔了怔,抬眸看向眼前站立的人,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不顾往日翩翩公子哥的形象,猛地一个鲤鱼打挺,震惊的嘴角高高上扬,“清禾……真的是清禾!”
清禾蹙眉,放下盥盆,神色担忧地蹲下身子,抬手试了试自家主子额头上的温度,“倒是没发热……怎么今儿个如此反常,还胡言乱语?”
徐舟野一愣,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伸手捏了捏清禾肉嘟嘟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呢喃道:“果真不是梦……”
“少爷,您这……莫不是傻了?”清禾紧张道。
闻言,徐舟野立即松开了手,屈指弹了下侍女的脑门,“怎么说话的,你家少爷好得很!”
清禾不信邪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撅着嘴嘟囔:“那方才咋咋呼呼的人是谁啊……”
这言行举止如此生动,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无疑了。
徐舟野忍俊不禁,“行了,别多想,是本少爷没睡好,赶紧梳洗一番,准备进宫吧。”
话音刚落,门外霎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锦哥,你可起了?外边都在等你呐!”
这声音宛若索命的厉鬼,刺耳难听。
徐舟野呼吸一顿,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令他冷汗直流。
叫什么叫?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主子起晚了!
清禾背对着徐舟野,撇着嘴没好气地将帕巾重重地扔在盆里,溅起了一滩水花。
紧接着小跑到门外,适时地拦下了正要进门的容玉安,“玉安公子止步,吉时将至,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莫要耽误了婚程。”
容玉安脸色变了变,强颜欢笑道:“清禾姑娘说的是,我这也是好心来叫醒锦哥,免得让宫里来的人好等。”
清禾勾了勾唇,抱臂轻嘲道:“玉安公子也是来得巧,我家少爷正准备出门呢。”
都什么时辰了?才出门。
容玉安掩嘴而笑,和善道:“那可不,正好我也能陪着锦哥进宫。”
清禾神色一凛,警觉地扫过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心底对他的厌恶更深了几分,“老爷没让您跟着过去,玉安公子还是好好待在府里吧。”
容玉安扬起的唇角悠地落下,“我与锦哥自小一起长大,而今锦哥成婚,我怎能放心他一人在深宫中孤寂无依?”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见不得人好是吧!
清禾气笑,“玉安公子慎言,您又怎知,我家少爷进了这皇宫,就会不得宠呢?”
容玉安一怔,未曾想过这丫鬟竟这般牙尖嘴利,心底压抑的怒火贸然而起,“你一个婢子,无端挑唆主子们之间的关系,是何居心!”
主子?你算哪门子主子!
清禾暗自唾弃,面上却挂着笑:“玉安公子,吉时已到,还请回吧。”
容玉安气急。
一个丫鬟而已,竟不把他放在眼里!
思及此,容玉安抬手,作势一巴掌下去。
岂料悬空的手被人猛地拽住,狠狠甩至一边,因着惯性向后踉跄了几步。
容玉安连忙稳住身子,茫然抬头,不解地看向来人,慌乱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委屈,“锦哥,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