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也没有料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没有立马回答我,反而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
“我不晓得,我爹妈上班那个厂被一个湘省老板承包了。他们下岗不说让我进去顶岗,连一点赔偿都没得,我不出来混,我不知道能去干嘛,能靠什么吃饭。”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时代车轮之下,他这样的工人家庭,处于真正意义上的风口浪尖。
很可能已经很多年不事生产,地方到户那几年也没有他们这些城市户口人的份。
对于时代的剧变,他们比我这个农民更加茫然。
“那你晓得有今天,你还会出来混不?”
大龙黯淡的眸子里面生出一抹光亮来,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答案。
还是会。
要是知道今天,他还是会出来混,只不过不会那般傻大胆去捅人。
大宝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时,见我和大龙在抽烟,他先是愣了一下。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将饭食放在桌子上,招呼开始吃饭。
我和大宝用海碗夹了饭菜,去到门口沾着吃,留大龙一个人里面对这一大桌子饭菜。
他年轻,但他不蠢。
他看着那桌子饭菜,先是颤巍巍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
然后开始崩溃大哭,鼻涕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我没得法啊,我真的没得法啊……
我屋头爹娘老子一身病,东拼西凑找点钱买药吃,他们还怎么管我啊……
我连去粤省杀广(打工)的车票钱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啊,我真的没得法啊……”
我吃过很多顿饭,我每天都要吃饭。
文闯请我的牛肉汤锅,梁博文逼我杀潘秀凤后在江县吃的米酒煮花甜粑,乃至今天大龙在屋头哭喊时的干笋炒腊肉。
这三顿饭都没一点滋味。
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