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广州城往东一百里,有一地名曰东莞县。
此地风景秀美,物产丰饶,美景美食美人都十分出色,而且与省城有东江相连,往来十分方便。
因为海天盛筵的参与者都是省城有头有脸的大员,是不好在羊城聚众做没羞没臊的勾当的。所以往年的海天盛筵都是乘船出海在狮子洋上狂欢的。
但今年情况特殊,珠江口海盗云集,万一让哪个团伙抓了肥羊,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大人物们出来玩,最重要的三件事是安全,安全,还是安全!
所以今年的海天盛筵就设在了莞城西南二里,一处名唤‘金鳌洲’的江心陆洲中。金鳌洲上有一占地广阔的坞堡,乃是一位致仕的知府的养老庄园,内里自然很是豪奢。而且广东的惯例,庄园都修有高高的寨墙、碉楼,内有粮仓水井,大门一关,万夫莫开。里头人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此时金鳌洲上,一队队劲装护卫打着灯笼,牵着猎犬在庄园外巡逻。
庄园大门紧闭,偌大的后花园中,到处流光溢彩。墙上、檐下、树梢上都挂满了各色彩灯笼、玻璃盏,就连荷花池中都漂着无数的水灯,真如不夜天一般。
灯火辉煌的戏台上,有优伶在乐声中认真做戏。
戏台下,花园各处树丛中,凉亭内,假山下,不系舟上,设着几十张铺陈华丽的大床,仅以绛色帐幔遮挡。
有环肥燕瘦的美女穿梭其间,为床内嬉戏的难男男女女奉上最精美的瓜花酒馔,还有各种房中补阳、助兴用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好为来宾助情发兴,使其筋力不倦,尽享盛宴。
其实大部分时间,宾客们并不是在做那种事。能参加这场海天盛筵的起码四品以上,所以没有四十岁以下的,好多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大人们就是把补药当糖豆吃,也没多少战斗力的。
再说他们哪个家里没三妻四妾二十五个娘们?来这里不是解决生理需求,而是玩新奇,寻求精神刺激的。所以他们坐拥名妓,更多时候是一起斗蟋蟀、斗草、射壶、玩猜拳之类,很有健康的游戏。
唯一不太正常的是这园中所有人都去其巾帽,不着寸缕,叫笑喧唿,恍若野人。这是今年海天盛筵的主题,叫‘五光十色’,是赵立本根据唐朝名士之‘颠饮’,想出来的新玩法!
他说这人的身份地位全靠衣冠,穿上龙袍就是皇帝,穿上补服就是官,穿上青衿就是读书人,穿上短衣就是老农,地位高下一目了然,等级森严让人窒息。哪怕是上位者,也不得不端着架子,言行要附和身份。久而久之,根本搞不清是为自己活,还是为身份活了。
所以不如大家都像进澡堂子似的脱光光,摆脱身份的束缚,回归人的天性,痛快玩几天再穿上那身皮,回去继续装模作样……
这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两天玩下来,果然赤条条放松无比,玩得十分惬意。
此时,右布政使张子弘,海防副使刘稳,还有吴养性几个,支开了那些名妓,一群人围在赵立本身边,一边吃茶一边扯蛋。
“怎么样,这两天过瘾了吧?”赵立本呈‘木’字,四仰八叉歪在大迎枕上。
“太过瘾了。还是得老哥哥出面组织才行啊。”呈‘太’字型的张子弘满脸钦佩道:“去年老哥不在,兄弟我斗胆组织了一次,钱花了不老少,大伙儿却都总觉得乏味,还累。”
“因为太单调了。”吴养性挺着大肚子,翘着二郎腿,呈‘存’字形道:“玩儿是一门大学问啊,咱们老哥哥这样大宗师可是多少年不出一位,能让咱们遇上……”
“幸运!”众人异口同声道。
“哈哈哈。”赵立本被捧得大笑道:“这个我也不谦虚,铜豌豆之后就是我赵大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