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每条漕船给商人们携带的私货,重量至少是漕粮的一倍。有的漕丁为了多拉私货,将漕船加高加宽,竟从四百料改成了一千料!
看着码头上堆成山的各色货物,赵孔昭不禁目瞪口呆,怪不得每年十分之一的漕船搁浅损坏,各处船闸河道更是破坏严重。运河和漕船,哪禁得起这帮家伙这么造?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何况他也没法细究。漕运衙门上下、运河上的税关、北京的工部、户部、都察院、宫里的太监,还有沿途州县的官员,以及南北两地的商人,都指着这些私货吃饭呢。
他心说,就凭这么多衙门这么多张嘴,漕粮海运?做梦去吧!
听到漕船上此起彼伏的咒骂声,赵孔昭便吩咐一旁的属下官员道:“告诉小的们,现在是非常时刻,将漕粮尽早运到北京,才是最要紧的。”
“部堂放心,弟兄们晓得。”官员们忙满口应下。“已经下了死命令,所有吃水线超过的一半,统统不许放行!”
漕船都是清江造船厂统一制造的,规格完全相同。船舷上漆着标线,载重越深,吃水就越深。吃水线不超过一半的话,漕船大概也就是半载。
一艘四百料的漕船,满载能运三百石漕粮,为了保证能通过危险河段,现在一船只运一百五十石。可见‘漕粮海运’的传闻,给漕运衙门造成多大压力。不计成本也要把漕粮赶紧运到北京去,好证明运河还是可依靠的!
“回去以总督府和总兵府名义,联和行文沿岸州县,组织足够人力拉纤,谁有贻误,本座必让他乌纱落地!”赵孔昭声色俱厉的下令道:“告诉他们,就算是水浅过膝,船底坐滩,也得给我硬拉过去!”
“明白!”众官员轰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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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火把照天,漕运衙门连夜冒雨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漕运码头上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仗声。待鞭炮声停,呜呜的号角声起,漕丁们一起高喊道:“放船啦!”
一条条半载的漕船便缓缓驶离了码头,排成一条长蛇,向北蜿蜒而去。
两千条漕船同时出动的场面着实壮观,前队都已经出了天妃闸,后队还在漕运码头没解缆呢。
直到天黑,所有的漕船才全数放走,赵孔昭看着空荡荡的码头,却一点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紧张了。
之前他光想着不顾一切,也要赶紧让船队出发。现在船队真的出发了,他终于顾上担心起,从这里到沛县的六百里水程了。
这阵子,他在这段运河上来回过几趟了,当然知道顾寰的顾虑十分有道理。前番河水旁出,让运河淤塞的十分严重。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趁机挑浚清淤,把河道清理到能过船的状况,再恢复供水,重新漕运。
现在他跳过了清淤,直接恢复供水,其实是在冒险啊!这要是船行途中淤住了,难道全靠人力拉出六百里,那不成陆上行舟了?
“唉……”赵孔昭仰天长叹一声,心说,我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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