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匹磾其实委婉地表达了不想打的意思。
“兄长,我看枣嵩夸大了邵勋的兵力。”在两位哥哥表达完意见后,段叔军说道:“邵兵在河北征战许久,少的一年,长的甚至两年。久战疲惫,人员、器械多有缺损,未及补充。军士们也归心似箭,战意不足,十成战力能发挥出五成么?”
“他招诱的幽州轻骑,战力羸弱,可一鼓而破,甚至他们愿不愿意卖力都是个事。”
“邵勋的义从骑军,原来不就是河北诸胡、河南坞堡部曲么?章武也打了,战力一般,我等全军压上,纵然不能将其覆灭,亦可重创之。”
“骑军败退,邵贼步军士气会降低,届时即便吃不了他们,也可逼迫他们退兵。衔尾追击之下,或许还有便宜可占。”
听三弟洋洋散散说了一大通,分析得还很靠谱,段疾陆眷来了兴趣,问道:“所以你建议——”
“我建议投降。”段叔军说道。
段疾陆眷的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投降?”
“是。”段叔军正色道:“邵勋很缺骑军。听闻他早年派人去凉州募兵,可见对中原骑士不太满意。这些凉州人随他征战四方,立有殊功。但再多的人也经不起损耗,邵勋后来募不到凉州兵了,只能从乞活军乌桓、河南坞堡部曲乃至冀州诸部中选人,经常一千、两千、三千地整补,可见战争中损失很大,极有可能成幢、成营地被歼灭。这是我们的机会啊。”
“你是说——”段疾陆眷若有所悟。
“我们投过去,可以卖个好价钱。”段叔军说道:“我们的战马比邵勋的马高大,骑术比他的兵精良,冲杀之时勇气比他的骑兵强。为他打个几仗,邵勋就知道我们的厉害了,今后定然离不开。”
段疾陆眷有点被说服了。
他又看向最后一个弟弟段秀。
面对兄长的目光,段秀有些紧张,硬着头皮说道:“再能打,也要吃饭。部落里这个情形,即便打退邵勋,还有慕容氏。纵然运气非凡,又打退慕容氏,定然损失很大。宇文氏听闻,觉得有便宜可占,兴许就打过来了。这样打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段疾陆眷闻言,与段文鸯、段匹磾交换了一下眼神。
段秀指出了一个事实,他们的环境太险恶了,敌人太多。
打到最后,可能战士还有,但部落家底空了,部众四散逃亡,不败而败。
似乎没什么选择了。
“我还是想见一见邵勋。”段疾陆眷说道。
“兄长要看什么?”段匹磾下意识问道。
“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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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高高的旗帜插上无终县城头。
与此同时,金正率部沿着海岸线向东,跨过泃水,进入北平境内。
邵勋和段部信使来来往往,不断传递消息。
刚忙完春播没多久的幽州百姓被征发了起来,转运粮草,个个唉声叹气。
士族豪强则紧闭门户,中立观察。
泉州阳氏的分支、无终阳氏则准备了三万束干草,送往军营。
泉州刘氏(汉济阴太守刘郃之后)、潞县弋门氏、雍奴鲜于氏各送来了五千斛粮豆。
无终田氏族人赶着羊酒前来劳军。
形势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幽州士人豪强更愿意投靠邵勋,而不是鲜卑。
毕竟他说晋语、夏言,而不是胡话,一应习俗也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别扭。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三月初十,邵勋率亲军、黑矟军、义从军全部,以及相对信任的刘野那家兵三千余骑,离开无终,往东南方向前进,与辽西郡公段疾陆眷“饮宴”。
段疾陆眷等人带了五千骑来会。
苍茫草原之上,旌旗飞舞,鼓角阵阵。
长如丛林般步槊高高举起,缓缓前移。
片刻之后,长槊丛林分开两半。
一红袍大将现出了身形。
亲兵、将校护卫左右,如众星拱月一般,护他前出。
段疾陆眷来了精神,运足目力仔细看着。
好个雄壮的武人!
段文鸯也在旁边默默观察,看到邵勋的模样,心中就有股亲切感。
老子最烦那些胡说八道的士人了,邵勋挺对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