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杭州知府文公达拒绝之後,何毅就有心一探府衙,亲眼见识一下那些罚没的珠宝首饰和黛玉坊的走私账簿。天公作美,不知何时竟起了雾,距离过丈,前面的景象便一片模糊。府衙此刻也是寂静一片,虽然有几盏气死风灯随风摇来摇去,可在雾中就有些半死不活的味道。
“和爷出来,好像都是在做贼似的。”两人跃上墙头,无瑕小声笑道。
按照白天的记忆,何毅和无瑕顺着墙角向府衙的後院摸去。杭州到底是省城,就连府衙也比苏州、扬州大了许多,连过了两进院子,才到了後花园。
花园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可何毅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反倒希望它楼阁少些,何毅也容易确认目标,眼下只能奔着一处光亮的所在。
离那座还亮着灯的阁子尚有两三丈远,就听里面传来一人惊讶的声音:“…你没弄错吗?真的是他?!”这声音很是耳熟,何毅马上就听出说话之人正是知府文公达,心中一怔,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就寝呢?
“千真万确!这是赵大人亲自确认的。”说话的另一个人声音很是谦恭:“赵大人让外甥带话,说他与张大人、詹道长私交甚密,让舅舅您小心应对。”“一个解元竟去做了什么捕快,而且居然还是从我杭州府调到苏州的?我堂堂一府之主,竟然毫不知情,王四海他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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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议论的主角竟然是何毅,这颇有些出乎何毅的意料,无瑕也凑近何毅,像调皮的少女一般在他耳边低低道:“他们在说爷呢。”看来她完全适应了无瑕的角色。
“任用捕快是王四海的权利,他倒是不必禀报。”说话的声音苍老而阴柔,显然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他话语缓慢,似乎在斟词酌句:“不过,何毅的身份特殊,他应该知会大人一声,否则传出去,岂不说我杭州府辱没斯文?”
“算了!”文公达的话语中隐约有些烦躁:“他若不是我老师的儿子,我早弹劾他了。倒是何毅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他为何这般关心黛玉坊呢?”
“听说殷家的几个女儿都是貌美如花,而那何毅素有风流之名,会不会是他看上了人家的闺女?”那苍老的声音道。
“这老头倒有些见识。”何毅自言自语道,无瑕却轻轻在何毅胳膊上掐了一把。
“舅舅,王何毅不就是个解元吗?解元又不是官,就算他是苏州府巡检司的总巡检,那也只不过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品轶还没我高呢,怕他作甚?赵大人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你懂什么?!”文公达呵斥道,那老者忙解释道:“贤侄,何毅虽不足道,可张大人以及张大人的老师徐阶都是圣眷甚宠的当朝红人,甚至有传言说张大人很有可能接出任裕王府讲官,未来储君的老师,赵大人能不小心吗?”“何毅何时攀上了这么两个硬后台呢?”文公达苦恼道。“后台硬不硬那是皇上说得算,若是皇上看张居正、徐阶不顺眼,何毅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跳不出大人的手心。”那老者阴阴道。
“柴公,你是说…”
“对,大人,虽然黛玉坊买赃卖赃的证据并不充分,可走私却是有据可查,虽说金额只有十几万两,可毕竟也是一桩大案。若是借着此案把张、徐二人拉进来,严大人便可据实弹劾,眼下朝廷不利于我的局面可就会大大改观,严大人也会对大人另眼相看。”何毅心中亦惊亦喜,惊的是这个唤做“柴公”的老者着实阴毒,竟想借他整倒张居正和徐阶,不过细想一下,官场的确是这般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倒也怪不得他,只是自己行事可要千万小心,不要着了痕迹;喜的是宝亭果然没有骗他,黛玉坊的走私额确实是只有十三万两银子而已。
如此说来,毁掉落在官府手中的那些走私账簿才是当务之急。听那三人又讨论了多时,终於拿定了主意,一方面加紧审讯殷家老爷子殷乘黄和杭州店掌柜张金,以便得到走私的口供和侦出何毅与黛玉坊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不露声色地让瞒在鼓里的王四海继续和何毅接触,必要时可透露一点案情的内幕消息给何毅,引诱何毅更深一步的介入此案,从而发现何毅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