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胖汉子在脑海中迅速将全县的权贵之家过了一遍,也没想到李莲花是那号人物,心下狐疑,面上稍显恭敬地道:“李公子,久仰,久仰!“

接着,他用手指了指婉娘母女二人,继续道:“她们家欠了我们家主人一笔不小的债务,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们几人不过是奉命前来讨债,实在不知何处冒犯了公子,竟要出手伤人。”

李莲花凝眉,沉声道:“你可知大熙律法,严禁非法聚赌,私自为人提供赌博场所者或工具者,杖责一百,没收全部财产,并处罚金五百两。”

黑胖汉子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满脸堆笑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如意坊是县城有名的酒楼,做的是正经生意。楼中的棋牌不过是供食客们闲暇时消遣之用。至于王胡子,他已在店中玩乐多日,食宿费用已累计百两,他曾多次找我家主人拆借银两,皆有借据为证。”说着,便抖了抖手中握着的一打借据。

李莲花淡淡地扫过他的手,缓缓地说道:“诸公私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逾期不还者,牵掣家资,家资尽者,役身折酬,役通取户内男口,妄以良人为奴婢用质债。”

李莲花目光如炬,直视着黑胖汉子,继续道:“百姓有债,官府自会依法处理,谁敢擅自强取豪夺,或是接受质债而不依法行事者,一经查实,将杖责五十,并囚禁十五日。你们如此强抢良民,难道真不怕吃牢饭吗?”

大熙律法虽是明令禁止开设赌场,聚众赌博。但在这偏远山区,许多人连字都不识的,对律法更是一无所知。

北方冬日,天寒地冻,大多数人都是猫在家中。乡间无什消遣活动,打叶子牌便成了乡民们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打牌怎会没有彩头,只是乡野之家无什财物,平时也就赌个几文钱,乐一乐,几百年来均是如此,大家都习以为常。

其间也不乏好赌之徒,嗜赌成性,甚至因此弄得家破人亡,世人也大多只是惋惜一阵,告诫儿女几句。今日被李莲花说起,方知,此等是违法之事。虽然李莲花说的文绉绉的,大多都听不懂,但是赌博违法是听明白了的。

这三人均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不学无术,平日没少在赌场作威作福。虽隐约知道赌博有违律法,但他们已经在赌坊混迹多年,也遇到过一些官府盘查,每次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终都能化险为夷,使得他们的胆子也逐渐膨胀,行事也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黑胖男子见李莲花从容不迫,对律法了如指掌,心中不禁起疑,猜不透他究竟是何等身份,正暗自琢磨。忽听,人群中一老伯问道:“李秀才,赌博真的犯法吗?我们平日里在家小玩几把也算吗?”

李莲花微笑道:“张叔,您不必担心,赌资超过十两以上才会量刑,平日在家自娱自乐无妨的。”

老伯听后松了口气,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连玩牌九都不让,那冬日里还有啥乐子。李秀才,还是你厉害,不亏是咱们村唯一的秀才,真是见多识广。”

闻言,那黑胖男子心下一松,暗自嘲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原来是个酸腐秀才。正要出言反讥,便见那壮实男子已满脸怒气,大声喝道:“哪来的酸秀才,满嘴胡沁,欠债还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识几个字了不起?少糊弄老子。刚才就是你暗算老子,看老子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那壮实男子性格本就暴躁,见李莲花挡住他观赏美人本就不满,又听他酸了吧唧的说一堆他听不懂的酸文,对他更是不忿。现下听他只是个文弱秀才,早就按耐不住,抡起拳头便挥了过去。

李莲花见他来势汹汹,怕他惊扰了坐骑,误伤他人,便跳下马来,用手轻轻一拨,便将他调转了方向,又轻轻一推,“噗通”一声,那壮实男子便摔了一个狗吃屎。其余两名男子见状,也纷纷上前挥拳,李莲花又是一拨一转,两人又同样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三人如此狼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三人平日里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功夫,身后又有人撑腰,在县城乡里横向霸道,从未遇到敌手。如今被李莲花轻轻一带便摔倒在地,均是一头雾水。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跃起,就要朝李莲花攻去,又是被他一转一带,三人便又如前次一般,摔的四仰八叉。人群中的哄笑声愈发响亮。三人心中惊惧不已,他们连李莲花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纷纷摔倒,实在诡异。

李莲花掸了掸衣袖,对着人群朗声道:“根据大熙律法,凡造卖赌具及开场窝赌之左右紧邻、地方保甲,有能据实揭发者,可得在场财物一半。各位邻里如有实证者,皆可前往县衙揭发。”

围观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议论纷纷。有人指证曾见过黑胖男子在赌坊逼迫他人签下借据,有人则描述那壮实男子如何强抢良家女子……

三人本就惊惧于李莲花的身手,现下听到围观之人对他们的指控,心中不由得胆怯。相互对视一眼,便急忙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溜之大吉。

恶人离去,婉娘才止住哭声,慌忙拉着儿女,走到李莲花面前磕头道谢。

角丽谯见她跪下,身后跟着的几个孩童也一起跪倒,磕头不止。她眉头轻皱,心中不耐,即刻转过脸来,双脚轻轻踢向马腹,驱使马儿疾驰而去。

见角丽谯突然离去,李莲花微微一愣,随即便无奈地笑了笑。见婉娘等人磕头不止,忙上前将婉娘等人扶起,温和地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也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