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杀人的路线严格沿着鸭川,稻荷神也提到过它被河流的力量束缚,现在看来,那就是宗像女神在借助这条贯穿城市的河水的力量在操控和限制着大妖怪的行动。
“这次要感谢你们二度伸出援手。”
对方深深行了一礼。
“只是恰好有着相同目标而已,什么时候可以开展召唤仪式?”
李武提问道。
“随时都可以,只要等他们准备好就行。”
滨良马正了正严岛神社的神官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
他口中呼唤宗像女神降临的秘术并不复杂。
在河边清理出一大块空地后,一脸肃穆的滨良马面对着木制的简易祭坛,将一碗清酒摆放于其上,四名神官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用锐器扎穿了放置着他头发或指甲这类身体一部分的纸人。
最原始的厌胜之术发动后,血液如利箭般从位于中央的他身上溅出。
因对神明的怨念而诞生的复仇者因忍受疼痛而表情扭曲,挥出石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殷红的鲜血撒入酒水之中,随后立刻将其倾倒入流淌的鸭川。
曾经作为宗像女神的神官而产生的联系就像一条无形的系带,在灵力的共鸣和震颤中要将神明拉扯到人间!
未来得及被染红的河水罩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原本平缓流淌的鸭川此时却发出了暴怒般的吼叫,水位违反常理地上涨,湍流奔涌着浸没到岸上,携带着可怕的力道将地面冲刷出裂痕。
甚至在召唤地点之外,京都的市民也察觉到了河流的异常。
并不以水深闻名的鸭川此刻像是被凭空注入了来自大洋的水汽,翻腾着不见往日的清澈,以至于沿岸的居民开始惶恐地撤离。
留在酒店的星川葵站在窗边,看着路边汹涌的人潮。
成为废墟的花见小路周边,奇迹般重新伫立起来,但理所当然没有一个客人的天岩户内,稻荷神关掉了正通报着异常汛情广播的收音机。
君临物质与精神世界的最高位存在,人类编纂歌颂的神话正体——神明,以准备带来天灾的姿态降临到了现世。
异常的光芒逐渐收敛,脱力的滨良马被神官架着离开现场,漆黑的水流凝聚成黑翼,拱卫着站立于河面之上,生有八臂,分执火轮、剑、弓、箭、斧、索的蓝发女神。
悦耳的音符仿佛肉眼可见般在她的身边萦绕,江河之神、智慧之主,掌管音乐、医药和美貌的神祇睁开双眼,威严地扫视着周围的景象。
随后,炮火淹没了祂。
远方的山坡上澄黄色的火光连成一线,这些不知道神社联合从哪种途径获得的装备在一个个纸人的操纵下将数十公斤的炮弹加速至每秒八百多米,出膛的瞬间经过刻有讲述第六天魔王火烧比叡山始末的咒文的炮管,借助这历史上佛教圣地被焚烧的象征意义对抗以辩才天形态显现的宗像女神。
而维护和制造这些武器的人早已撤离了阵地。
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尖啸,璀璨的光辉在神明的身边炸响,火炮的轰炸将河面掀起白色的水花,仿佛交替按下钢琴的键位,奏响了宏大的交响曲。
“……实在聒噪。”
不可思议的是,神明的低语压过了火药的轰鸣,驱散了连绵的闪光,凝成黑翼的水流如同洲际导弹般在空中划过锐利的折线,仿佛一道雷霆落下降临到了火炮阵地中。
整座山坡像是瞬间承受了巨大的质量冲击,极其夸张地变形垮塌,土壤和树木被掀飞到高空再如暴雨般洒下,机械的造物和驾驭它们的式神被卷进地面裂开的缝隙中碾碎,而炮火的连射也随之停止。
当烟尘散去后,原本的山坡仿佛被削短一截般,露出了被夷为平地的样貌,只有滚滚的土流还在自上往下滑动。
完成了反击的宗像女神没有发动进一步的攻势,而是悠然地看了一圈周围的布置,随后将视线投向岸上正活动手脚跃跃欲试的李武。
下一刻,声音直接从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我们就此停战如何?”
在意想不到的时机提出了和解的请求,但其中蕴含的含义却让李武阻止了正准备按计划发动下一波攻势的白川氏。
已经浮现出鳞片和犄角的爱理纱脱口问道:“你说目标完成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指月夜见尊已经回归的意思。”
宗像女神若无其事地宣告了事件的结束,“你们有听说过西洋魔法师的一个理论吗?他们认为人类、天使和神的灵魂位阶被分成了固定的十个等级,并且数量是早已决定好的——人若想升格为神就必须占据已有的位置,将天使和神祇拉扯下去。”
她说的是基于犹太教哲学中的生命之树而产生的理念,然而这由一个樱岛本土神话和佛教体系中的女神说出来颇有一种荒谬的错位感。
最重要的是,这种“利用乱入的世界观达成目的”的行为风格,实在是熟悉到不想再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