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比谁都清楚,一旦流民被裹挟,究竟会发生何等不忍之事。
他可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赌,更不愿以身犯险。
只是,即便把流民尽皆甩在身后,脑海中关于形同蝗虫般铺天盖地的流民的记忆,仍旧久久挥之不去。
“贤婿老爷,咱们是暂住通州,待会试开始再进京还是?”胡老爹没心没肺惯了,即便遭受了方才的视野冲击,仍旧翻不起什么涟漪。
“直接进京吧!”范进想也没想,当即说道。
他自然清楚胡老爹的顾虑,都说京城居大不易,尤其是会试在即,别说是京城近贡院的客栈、民宅价格大涨,就连通州的房租都涨了近两成。
他们这一行,人吃马嚼,每天白花花的银子形同流水般花了出去,直看得胡屠户心惊肉跳。
只不过,胡屠户清楚,贤婿老爷抬举自己,自己却不能替贤婿老爷胡乱拿主意。
既然决定今科下场,范进自然是准备周全,光是银票面值,就足足三千两。
这三千两里,有两千两是周学道的资助,有一千两是汤知县的赠礼。
除了银票以外,范进还带来两口装满银锭的匣子,另有一大包绞碎的银子。
如此一来,即便京师房价再贵,买房不现实,租房却是绰绰有余的。
留待通州,固然可以省些花费,但住得远,考试还得奔波,指不定星夜就得启程赶赴考场。
科举考试本就是一件费神费力之事,许多考生从考场出来直接虚脱,并不单纯是缺乏锻炼,哪怕是铁打的身子经历这一遭,都绝不轻松。
范进一行人赶在未时之前抵达京师,此时烈日高悬,绽放道道金光。
在此之前,众人所思所想俱是休憩之事,然而待见了这天下第一雄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息凝神,静静注视。
厚重的城门,巍峨耸立的高墙,严密的瓮城,各种突出的角楼、箭楼,来回巡视的甲胄齐全、满脸杀气的士兵......
这座城池,简直就是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座战争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