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贪腐,中饱私囊,权势官僚对改革恨之入骨,不过是因为改革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褚齐湘露出一抹不赞同,“太子中饱私囊,便是为了结交朋党,如今摄政王屡屡打击太子一党,难道便不是为了结交朋党,集权于自己之手吗?”
宁王看着他,呵呵一笑,“你乃太子一党?”
褚齐湘摇头,“非也。”只是觉得摄政王如此大刀阔斧,便是一心为国,也难免惹的人心疑。“我不否认摄政王推行的改革利于百姓,只是天高皇帝远,他所谓的改革,到了地方,又能实施多少呢?”京中的大官门阀他一时动不了,便是动了别处的小鱼小虾又能如何?不过只是饮鸩止渴。“反倒是太子,一直中规中矩,按着皇上的成例遵循。”他皱眉,“听闻贪腐、中饱私囊是因他受了姨娘蒙蔽。”
劝诫他少言的学子道,“若真是如此,太子的耳根子倒是有些软了。”为君者,如何能听旁人言无自己的判断,如何能带着懦弱。
褚齐湘反驳,“摄政王倒是耳根子不软,亦不软弱,可杀伐太过果断,倒显得残暴不近人情了。”
宁王似笑非笑,“你以为何为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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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齐湘道,“我入京两月,这两月中,不少官员被问责,斩首,摄政王一笔勾掉人名很容易,但这一笔之下可要使他一家人痛器啊。”
宁王勾着冷淡的笑,“一家人哭总比日后一路人哭要好吧。”难道他们都是只能享福,不能受责之人吗?当时贪腐之时,借由太子打压与他交好的世家家族时,怎么就不怕了。那一箱箱的珠宝、金银惹人惊叹,一户官员家中抄出的金银古董,做全国一年的军饷尚有余。只因为他们的家人哭一哭,所有的一切过错、罪责便可抵消吗?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褚齐湘回视他,“我以为,应该查问他贪腐,陷害旁人背后的根源再做决断,而不是直接判抄家斩首。”法不外乎人情。“摄政王如此大刀阔斧,只怕引来反效果,不如从长计议,缓缓徐之。”
宁王点点头,“你以为摄政王应当如何?”
褚齐湘微微扬了扬下巴,干脆利落道,“破门阀,收封地。”
“刘邦建立汉朝后,推行‘郡国并行制’,除了皇帝直属的‘王畿’以外,将其他的领地分封给各个兄弟成为诸侯王;而刘邦驾崩后,吕后家族发动‘诸吕之乱’,虽被平定,但为后来的‘七国之乱’引起祸根。唐朝立国后,几次大型政变如玄武门之变、唐隆之变等,亦多是由诸王拥兵所发动的……”军队的控制权,土地的控制权,一定要掌握在朝廷才可,如此才能避免地方势力坐大,尾大不掉。
“所谓集权,破门阀,收封地也不过是怕诸侯做大发难,可这并不适合地广人稀之处。” 朝廷再是集权,也难治理偏远地区,有王侯驻扎治理,手握一小部分驻军,比朝廷派官员去会好的多。“正所谓鞭长莫及。”
宁安一边给两个孩子擦手,一边听着他们论朝政。她听得出来,褚姓学子读的书很多,也钻研过历朝历代政权,只是书未读透。他想要论历朝得失,又想有自己的观点,如此以来,倒是解释不清,言语矛盾了。
她继续听着他们驳论,旁边有一桌的学子听了许久,忍不住插嘴道,“你说你并非太子一党,为何句句为太子辩驳,斥摄政王新政改革不妥?”
他站起,对着面摊上的人一拜,“在下齐鲁杨浩。”
不知不觉间,面摊便围了许多人,学子们将面摊围住,或坐或站听着他们驳论,并适时插入几句自己的见解。
杨浩道,“学生以为,罪不可赦,必要时,可祸连家人。”朝臣贪腐一事,与刑狱案件,需分开论。“贪了便是贪了,心不正,存贪念,无可辩驳,没有理由。”
先秦《法律问答》《仓律》均有载:犯罪的构成,要区分有无犯罪意识,区分故意与过失,共犯加重处罚,自出减刑,诬告反坐。“一问有无犯罪意识,贪赃枉法,以百姓财产充私,如何不存犯罪之意?二问故意过失,中饱私囊如何能是过失?三问是否自出,仗着朝中为重,依傍世家大族,便目中无人,不思悔改,便该重判。”他缓缓道,“你怜贪官家人,可他们享了钱权,任有边塞将领忍饥挨饿,任有军饷缺乏,不顾国家存亡,百姓生死,便可怜,也是哭自己没了好日子,而非真心悔过认错。”他一字一句道,“学生以为,摄政王所行政事,并无错漏。”法家认为法可以禁奸止暴,商鞅曾强调“禁奸止过,莫若重刑。”韩非子也曾提过“轻刑伤民,重刑爱民”“峭其法而严其刑”。
宁王看着他笑问,“《汉书》有载,先秦统治者将重刑理论斥诸实践,导致用刑残酷、刑法滥用,最终致使秦灭亡。”乱世用重法,他们如今国泰民安,若是用了重法,反倒是不妥。
杨浩道,“我晓得。”他咧唇一笑,唇边一抹浅浅的酒窝,“摄政王对贪腐之人用重刑,株连他们家人,是为了震慑朝臣。贪腐之风,不可吹,必须在源头扼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