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铮铮笑而不语,走回殿中,她肚子大,走一会儿便腰腿酸软。
京中任何消息都难以被瞒住,人的耳朵和嘴处是最好的传递之物。宁安虽然不怎么出门,却也多少从侍女、嬷嬷口中听到一些各家的闲言。这些闲言中,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心中清楚。
庭下有冷风拂进空落繁丽的殿堂,带进殿外梅花的浓清香气。宁安不喜欢梅花,特别是腊梅,香味浓又清雅,喜欢的人称为艳而不俗,幽香彻骨,心旷神怡。她只觉得香气熏人,怎会有花香既浓烈又清雅呢?浓便是浓,淡便是淡。
斋宴开始,看着桌子上的斋菜,宁安没有动。这些菜也不知是何时做下的,已经凉透了。坐了一会儿,她便找了一个由头,与白铮铮一同去了花园中。花园中抄手回廊,连檐长廊,亭台楼榭,总能找到避风处,燃上一个碳炉,煮上一壶热茶,现烤些醪糟饼,年糕糖饼。甜甜热热,怎么都比在席上吃着冷菜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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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太子妃还请了唱戏班子,咱们可是要听完戏才能回去?”白铮铮又累又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乏的厉害。
两人到了园子才发现,原来与她们打着同样主意的人并不少,东西暖阁,亭台楼榭都被各家夫人、小姐占了。
银珐琅彩蝴蝶白玉坠珠,玲玲地打在面颊边,一丝一丝凉。有孕后一直体热的白铮铮都觉得冷了,更何况是宁安。
“要不咱们回去吧。”白铮铮道,“你府上的两个侧妃,让她们自己回去便是。”刚进太子府,她们便被娘家请走了。
宁安正要点头,便有一个侍女小跑而来。“宁王妃,夏侯夫人,我们老夫人请二位过去。”
西暖阁中,魏老夫人正在与两个孙女围炉煮茶,炭炉上的沙壶中,放了一把茶叶,一块去皮甘蔗,以及一些雪梨块。两人走过去,魏老夫人热情的邀她们坐下。她似乎是知道宁安怕冷,专门将背风又能透过琉璃插屏看到院外梅花的位置让了出来。
魏老夫人让侍女给她们倒热茶,许嬷嬷一步上前,阻止了她们的动作。“王妃体寒,喝不得雪梨。”话音刚落,阿朱阿紫便提着一个小巧的碳炉进来了。一面放上一张铁网,一面将陶壶放上。水开后冲百花腌渍的蜜,一杯给宁安,一杯给白铮铮。随后又忙碌的烤起了醪糟饼。
魏老夫人神色微变,却什么都没说。
宁安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淡黄色小花,“这是什么花?”
范姑姑道,“柿花。”柿子味甘性寒,柿花却味甘性平,清热解毒。“还加了桂圆、红枣、红参、枸杞汁。”红枣桂圆性温,吃多了上火,加上一些柿花刚好中和了药性。
白铮铮也没见过柿花,闻言也好奇的盯着水中花朵看。她看了一会儿,喝了一口甜甜的茶。“宁骁便不比宁王心细。”前些日子她说想吃柿子了,他便让小厨房日日用柿子入菜,丝毫不知孕妇不能吃柿子、螃蟹之类寒凉食物。
宁安笑道,“怎么不细心了,你生产要用的那些东西,不都是他准备的。”她越是临近生产,宁骁便愈加警觉,那警觉不是明面上的劳师动众,而是暗地里事无巨细的查看。他也三十多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如何能不细心,如何能不重视。
白铮铮摸着肚子,感叹道,“有子万事足,若是这胎是儿子,他安心了,府上的老祖宗们也能开心了。”夏侯一门子嗣微薄,宁骁这一代,算上偏枝,男丁也不足十人。宁安这一代,更是只有青儿一个男丁。夏侯甫孝成亲倒是早,却多年无所出,去年妻子有孕,产下一个病怏怏的女婴,连满月都没活过。
范姑姑将烤好的醪糟饼递给她们,宁安接过后,范姑姑才缓缓道,“有孕也是运气。”有些夫妻,身体康健,却终其一生也不曾有孕。“无论男女,都是喜事。”
宁安看着她微微一笑,她知道她是想起她曾经的孩子了。那个可怜的,未曾见到天日的孩子。她掰下醪糟饼的一角送入口中,问白铮铮,“三哥可说要生几个?”
“怀孕生子伤身,他或许也是心疼我吧,说这胎无论男女,日后都随我意。”她眩晕恶心到五个月,五月之后倒是不恶心能吃下东西了,手脚却又开始水肿。五月之后,几乎是夜夜难寐,不是腿抽筋便是肚子太重,压得不舒服。
西暖阁中,除了魏老夫人与她们,还有几个女子,宁安扫过一眼,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京中皇亲、高门的女眷多到数不过来,先不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便是见过两三次,都不见得能认出。
一个正在烤火的女子听她们这么说,便道,“男子都是一样,嘴上说着不想要,实际上却认同‘多子多福’一说。”你不生,便有旁的女人愿意生。
宁安与白铮铮看向她,女人站起身,对宁安行了一个礼。“妾是大农丞宋大人之妻许窈。”
“是你。”宁安想起来了,她怀孕时,参加承恩公府的寿宴,她差点撞到了她。后来宋轶带着她与她的妹妹登门道歉,她发现宋轶是前嫂子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不知为何事,她要瞒,她便也没多嘴,只是将这件事同王爷与几个哥哥说了。
宁安淡淡一笑,“你妹妹可出嫁了?”比起她,她对她的妹妹印象更深,娇柔做作。
许窈点头,“已经嫁人了。”
宁安顺口问道,“嫁给了何人?”
“太长卿窦卢宽。”她的视线扫了一眼坐在宁安旁的魏媃衣。魏媃衣面色如常,挂着浅浅的笑。剥开了一个橘子,橘肉放在了白瓷盘上,橘皮则是扔进了炭炉中。劈里啪啦微响传来,不一会儿,橘皮的清香便传遍了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