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家书屋,孙铁诚从清早一直待到黄昏,有不少客人上门,却不见鲁老板身影。
孙铁诚也不着急,且在柜台后边坐着,有人买书,按价收钱,多买打折,生意做得不亦乐乎。
天渐渐黑了,孙铁诚笑一声道:“周八斗这个老贼应该是跑了,还会有别人来么?”
等了一个多钟头,没见人来,一股阴气从门口飘了进来。
是两个鬼仆。
“你们来了也好,快来这坐坐。”孙铁诚把两个鬼仆叫到了身边,和他们拉起了家常,“一路挺辛苦吧?吃过晚饭了么?什么时候到的叶松桥……”
过不多时,两名鬼仆出了书店,飘过了两条街,来到笑面鬼王归见愁身边,低声耳语:“八斗墨客在他的书店里。”
归见愁一笑:“周八斗来了,他也看中叶松桥了?他想把这地方送给谁?”
两个鬼仆不言语,这不是他们能回答的问题。
归见愁带着一群鬼仆进了书屋,看到八斗墨客周文程正在整理书架。
归见愁抱拳道:“周兄,你来早一步。”
周文程没回头:“你不也来了么。”
归见愁笑道:“你知道我性情,能和气生财,咱们绝不红脸,这块地界你要是真想要,我就让给你,要是有的商量,劳烦你开个价码。”
周文程哼一声道:“你说什么价码?你想干啥?以你今日的修为,还敢过来抢地盘,这明显坏了规矩,不怕货郎收拾你么?”
归见愁道:“这怎么能叫抢地盘?地头神要是活着,我过来插手,这叫抢地盘,地头神已经死了,我过来接管,这是帮货郎守地盘,老徐不也守药王沟去了么?我和他一样,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周文程擦了擦书架道:“别说那好听的了,你拿了叶松桥,是想送给谁?”
归见愁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还是那句话,生意要是不能谈,我立刻走人,生意要是能谈,你觉得叶松桥值多少,只管开价。”
周文程想了片刻道:“叶松桥值多少,我还真不知道,愚人城当初值多少,你还记得么?”
归见愁一惊,盯着周文程看了片刻。
这是周文程么?
看着很像,但又觉有那么点不像。
不好!
似是而非!
这是愚修技!
归见愁起身走向门口。
“周文程”道:“那地方看着像门,但不是门。”
归见愁没走出去,转身奔向了窗户。
“周文程”道:“那地方看着像窗,可不是窗。”
归见愁又没走出去,他虚化了身形,想穿墙。
这是万不得已的手段,穿墙对于归见愁来说不是难事,可穿过去之后,是什么地方,这就难说了。
穿过一面墙壁,归见愁发现自己还在书店里,“周文程”还在一旁拾掇书架。
“周文程”慢慢转过了身子,看着归见愁,笑了笑。
这不是“周文程”,这是孙铁诚。
孙铁诚没用易容术,甚至连衣裳都没换,可归见愁就是看错了,要不是孙铁诚主动提起愚人城,归见愁现在还没识破孙铁诚的技法。
归见愁试图遁地,他虚化了身形,先钻到地下,又钻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还在书店里。
孙铁诚笑了:“这回你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了吧?我让你好好尝尝这里的滋味儿!”
……
李伴峰正在岁青路上散步,他不能走太快,这是叶松桥人气最旺的地方,他得尽量把这条路记得清楚些。
迎面走来一名女子,看容貌二十七八年纪,穿一身直摆盘扣玉洇蓝旗袍,撑一把白面竹骨绘花油纸伞,长发低盘,左右各有一绺垂在脸颊,脸蛋细腻饱满,精致的五官,加上娇俏的身段,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女子走到近前,一双杏核大眼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问道:“这位先生,这附近有旅店么?”
“街角就有。”李伴峰指了指身后,没有驻足,直接离去。
大晚上没太阳又没雨,她打把伞做什么?
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这女人怎么看见我的?
李伴峰加着防备,钻进街边一条胡同。
他悄无声息跳到房顶,静静看着那女人的去向。
女人晃动着腰枝,慢步走到街角,一名穿着长衫,梳着背头,略有些秃顶的男子,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上前和女子打了招呼。
借着牵丝耳环,李伴峰听到了谈话的内容。
“穆姑娘,你怎么来这了?”
“张滚利,我倒要问你,你来这做什么?你也看好叶松桥这地方了?”
“我可没那胆子,到了今天这个修为还来抢地盘,这不明摆着坏规矩么?”
“怎么叫抢?叶松桥的地头神死了,这叫按规矩接手,就是货郎在这,我也敢和他讲这个理,要不要和我联手接管叶松桥,这地方有的是好东西,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没那兴致,我是来做生意的,穆姑娘,我这有上好的的战力,你借点试试?”
“不借了,你利息要太高。”
“利息好商量,借一点可不吃亏,城里新开了一家书店,要是没本事,你可别硬闯。”
“周八斗也来了,正好,我去见见他。”
“穆姑娘,你要是真不借,我可就走了,书店里的人可不好对付。”张滚利盘着核桃消失在了夜色中。
穆月娟回头看了一眼,她有些犹豫。
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借战力,与贷修打交道,必须要慎重,能不借,就不借。
她在犹豫要不要留在叶松桥。
在街边站了一分多钟,穆月娟转身进了一条巷子。
趁着巷子里没人,她往墙上挂了一幅山水画。
她钻进了画中,坐上了画里小船,划着桨走了。
等小船从画面里消失,画卷突然起火,转眼化成了灰烬。
穆月娟划着船,在湖面上疾行,她感觉张滚利所说的书店里的人,未必是周八斗。
……
药王沟,姚老的院子里。
徐老捏着姚老的嘴,半口黄汤乔无醉,正在往姚老嘴里灌酒。
灌了一斤多,姚老咳嗽了两声,酒都喝下去了,但人没醒过来。
乔无醉收了酒坛子,摇摇头道:“今天不能再喝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明天我再换个方子煮酒,或许会有起色。”
徐老点点头:“辛苦你了,我听说叶松桥的地头神死了,你不想去那看看?”
乔无醉笑道:“我修为早就不在云上了,还要地界干什么?”
“拿来送人呗,送给你弟子也好。”
乔无醉叹口气道:“我就是个酒鬼,这种事还是不掺和了,能把姚信治好,也算我做了一件正经事,老徐,你去看看吧,药王沟我先替你盯着。”
徐老摇摇头:“这事儿我更不愿意掺和,我是庄稼人,每次掺和了这种事,吃亏的都是庄稼人。”
“你那个弟子怎么样了?我说的是那个奇才。”
“你说的是张万隆?”徐老不知该怎么评价,“你说的没错,他是个种庄稼的奇才,可他心性实在不像个庄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