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永璂站在翊坤宫红色宫墙前,总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自然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他的额娘,但是他从小就害怕这个满头珠翠、满手珠宝的皇后,在他最初的记忆里,他的额娘只是皇后而不是他的额娘,他小小的手能触及的一切都是冰凉的,冰凉的表情,冰凉的绸缎、冰凉的珠花、冰凉的护甲……
哦,那护甲还是尖锐的,每次那护甲从他眼前划过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心慌,害怕那护甲一下子就刺穿了他的双眼,好让他再看不见梅花树下的那些柔软温暖,亦或是那护甲会直接刺穿他的咽喉,好让他再也不可能说出宫墙之下的絮絮低语。
永璂抬头看了看一丝云彩也无的天空,马上就要七月了,他就要跟着皇阿玛去行宫了,他应该跟皇额娘来告个别的。
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负责看守宫门的侍卫给永璂行了礼,并未检查他带过来的东西,直接就给他开了门,这是弘历派他们来之前交代过的,十二阿哥若是来看他额娘,就让他去吧。
永璂抬起沉重的脚步,迈进了宫门,看着空旷而有些破败的正殿,有些出神,一年前,他皇额娘还住在正殿,宫里的娘娘们每天都会来给皇额娘请安,接受皇额娘的训诫,而今不过一年的时间,这正殿居然已经显出一股萧索的感觉来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永璂提着手里的东西绕过正殿,便往后殿去了,他皇额娘现今就住在这后殿。
大概是因为有人住着,亦或是因为有人每日收拾着,这后殿和当年的正殿相比,虽然简朴,但至少干净清爽。
“奴婢给十二阿哥请安。”见永璂从甬路走来,进如赶紧放下手中的扫把,给他行礼,接过他手中的包裹。
“辛苦姑姑了。”
永璂在将包裹递出去的同时,将一个荷包递给进如。
他知道进如和进意是御前的人,去年皇额娘被和嘉姐姐的额驸送回来之后,皇阿玛就将原先翊坤宫伺候的奴才都打发了,特地从御前调了两个人来伺候皇额娘。
这两个人既是看着皇额娘,却也是护着皇额娘,若非她俩是御前的人,恐怕多的是人要对皇额娘有仇报仇了。
进如福了福身,看着脸色晦暗不明的永璂,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她只是个奴婢,管不了主子们的事。
“十二阿哥,主子正在练字,您现在进去吗?”
原先自然是称呼皇后娘娘的,只是现在,这称呼实在是不好说了,于是,在如懿面前的时候,大家便含含糊糊的称呼其一声主子,外头人说起的时候,名面上称一声“翊坤宫娘娘”,背地里大多都是叫一声“翊坤宫那位”的。
“嗯。”永璂告诉自己,他今天是来跟皇额娘辞行的。
进了后殿,如懿果然在练字,可就是练字,她也不曾卸了她那冰冷的护甲和满手的戒指,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抓的起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