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竭尽全力的抢救着大火,然而火焰像是一头头张牙舞爪的恶兽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所有碰见的东西,滚滚浓烟如乌云般翻涌,刺鼻的焦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警报声、呼喊声、哭嚎声交织成一片混乱。
更多的士兵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未被火焰波及的另一个军营也倾巢而动,有的人甚至还赤着双脚,来不及做更多的动作便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匆忙投入灭火行动,无数的士兵们拎着水桶,在营地与河边之间来回奔命,脚步踉跄却又急切,但火势太猛,河水泼上去瞬间化作水汽消散,有人试图用浸湿的棉被去覆盖火苗,却被热浪逼退,棉被也很快被点燃,火焰终于不可避免的烧到了恩里泰所在的军营,但是此时恩里泰提前下令设置的隔离带起了作用,火焰的势头顿时被遏制住,但是巴旦尼亚森林的茂密程度远远高于恩里泰的想象,火焰在短时间的萎靡后又趁着士兵们来不及做出隔离带的地方迅速包抄过来。
忙碌的救火一直持续到天拂晓,而此时,天空中霎时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这意外之喜让士兵们喜极而泣,纷纷跪在地上感恩上帝,但是恩里泰看着突如其来的大雨,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凝重。
雨还在下。
恩里泰以往对于上帝一直是虔诚的,但直到今天,他却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以往虔诚供奉对象的可信度,不然为何肆虐的火舌甫一吞没瓦兰迪亚的半数营地,磅礴的大雨便又在天微微拂晓之时顷刻间落下?
上帝似乎无权干涉乌卡利翁高地上的事情,在这里,大地之母掌管着一切。
再也没有什么道路、树林或是平地,整个世界只剩下没完没了的烂泥,残破不堪的营地内满是黑褐色的烂泥,而那是飘扬的灰烬混着雨水落进泥地和成一团后的遗迹。
由于营地被毁于一旦,没有了多余的地方存放军械,指挥官们便顶着大雨和满脸的雨水,不顾已经瓦兰迪亚士兵们如今已经精疲力尽,强令他们将手中的重弩举过头顶,试图避免珍贵的紫衫木被扔在烂泥地里或是贴在他们已经浸湿的身上被泡坏,毕竟在男爵和指挥官们看来,那些重弩可比士兵更加值钱。
士兵们此时也没有了一开始见到大雨落下时的欣喜,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重复着麻木的工作,只有时不时转动的眼珠尚且显露出他们作为人的一丝生气。
几乎所有的补给都没了,大火毫不留情的吞噬了大量的补给马车,大雨又将幸存的蔬菜和面包泡的稀烂,马车已经被士兵们腾空,但仍然难以前行,男爵们却不想放弃这些造价不菲的马车,可泥泞的高地仿佛一滩巨大的泥沼,毫不留情的想要将所有闯入之人吞噬殆尽,这些马车和仅存的一些辎重此时却变成了悬挂在瓦兰迪亚士兵们头顶上的催命符。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恩里泰已经萌生退意,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部队已经无法坚持抵达到邓格拉尼斯城下了,缺少的补给或许还可以通过洗劫巴旦尼亚人的村庄获得,但是摇摇欲坠的士气已经无法再支撑他们抗住蒙兀特人下一次的袭扰。
而恩里泰很明白,蒙兀特人随时会来,或许就在下一秒。
满腹心事的恩里泰一脸凝重的找到了因加泰尔和奥斯皮尔,向两人传达了自己希望就此撤退的想法,然而对此奥斯皮尔和因加泰尔的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全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但是两人反对的原因却各不一样,因加泰尔觉得就这样灰溜溜的跑回瓦兰迪亚过于丢脸,顾忌自己的面子,他希望能够取得一些战果后再撤出乌卡利翁高地。
但奥斯皮尔的想法则是如今己方军团已经深入了乌卡利翁高地,蒙兀特人始终围绕在他们身边等待着对他们发动袭击,因此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等人安然无恙的撤出高地,而己方军队士气低落无比,士兵们也精疲力尽,所以奥斯皮尔更倾向于放手一搏,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反击,设置好伏击圈等待蒙兀特人上钩,狠狠地打回去。
奥斯皮尔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一本正经的向恩里泰和因加泰尔介绍起自己的计划,他收集了不少有关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形情报,其中有一处入口相对狭窄的小型山坡峡谷地形,并且离他们并不算远。
恩里泰耐着性子听完奥斯皮尔的计划后冷着脸将大帐的帘子掀开,几人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破败灰暗的场景,尚未停息的雨幕像是一张沉重的灰色大网,无情地笼罩着满目疮痍的营地,昨夜那熊熊大火如同一头疯狂的巨兽,肆意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如今留下的只有焦黑的残垣断壁,空气中顿时涌入一股古怪的味道,那是弥漫不散的刺鼻焦味混合着雨水下泥土和草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