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做了错事?’
‘你觉得我错了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向大家认错吧,妈妈,然后我们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吗,不,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没能成为自己理想中那样的人……只是在一味地向自己的无能妥协,为这份无能寻找非法的补漏罢了。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些什么,但那只是错觉……人啊……只需要在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上出现了偏差……就会坠入再也无法挽回的深渊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话,本质都是幸存者的谎言啊。’
她遥望着从远处走来的守卫,深深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语速。
‘成为幸存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运气、力量,勇气、知识和明智的选择缺一不可,缺少一个都会坠入鲁莽和愚昧的深渊,万劫不复,所以啊……唳旅,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末日中的“幸存者”……以你喜欢的样子,好好活下去。还有……如果很久很久以后,你依然觉得我做错了,那就不要学我,好吗?’
最后一词行将坠落,守卫严厉的声音便随着唳旅身后的黑影逐渐膨胀,震得少年心头一颤。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母亲又将她的面具戴回了脸上,对唳旅挥了挥手。
‘还记得那首摇篮曲吗?现在……已经天亮了,是时候说再见了。再见,唳旅,再见。’
‘!!!’
在上层守卫的拉扯中,少年方才理解了此刻的“再见”绝非是什么短暂的告别。即便还有很多未能问出口的话语,未能谈吐的心声,未能再了解的心事,他也再无机会说出口了。
十二年太匆忙,太短暂,压抑的环境下作为母子二人却从未坦露心声,心扉成为不可逾越的可悲障壁,本可以坦诚的心声一次次被训斥、转移、沉默与掩饰喧宾夺主。直至死别,少年依旧未能将母亲的一切真正了解过。此时遗憾,再无弥补的可能……
关于母亲的过往,关于母亲的一切,那些伤疤、那些责骂,那些无奈又苦涩的声音,少年从未被授予知晓的权力,被保护在母亲擅自强加的善意中,可唯有此刻,唯有现在,那份她对儿子的爱,被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她希望儿子知道,他一直被自己深深爱着。话语化作臂弯,为少年带去久违的拥抱。而后,带着泪痕的手臂又在悲泣中悄然破碎……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这些?!为什么不给我留任何可以和好的时间就要走了?!!不要,妈妈!!!不要走,我不要和你分开,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我还有很多想说的话!!!’
‘……唳旅……’
‘快走,不要给我添麻烦,放你进来本来就是违规的行为!’
‘我不!!!!’
他奋力挣扎着,用尽浑身解数试图从守卫那里逃脱,争取哪怕再多几秒的时间,哪怕只有几秒钟,他也想去询问什么,想去诉说些什么。但这鲁莽的行为除了暴力以外什么都不会得到。
‘老实点!’
‘……呜……!’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而后所有的一切开始慢慢溶解于虚无的漆黑中,在一切消弭前,他似乎看到了母亲面具之下的眼睛……
‘……对不起……唳旅……’
在那一刻,白色的面具之下,唯有泪水。眼泪救不了任何人,可是此情此景,她如何将这悲戚掩埋………
……………
少年在昏迷状态下被丢回了平民车厢,被守卫关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晚上,一个运输队员来通知了朱砂的死讯。医生判断她死于食物中毒,说她吃了过期和变质的食物——这对下层车厢的居民来说非常常见。
可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