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雨深骑车骑到了镇上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想,母亲一家子是不是现在也像其他人家一样,在相互窜门吃饭呢?想来自己真是有点残酷,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理睬母亲。那次送伞相遇后,后来读中学及中专及至毕业后,他有若干次在街上及其他地方看到了母亲。
可每当此时,他都本能地躲到了远处。他能确定其中有几次母亲也看到了他,但母子俩终究没再说上一句话。有时他受了委屈时,真想身边有一个至亲人可以倾诉。每当他看到因自己躲避母亲而让母亲失望甚至伤心流泪时,他的心也很痛。他反复扪心自问:为什么老是要这样相互折磨着呢?
上午,朱雨深在宿舍里把伤疤都撕开过一遍。他归纳一下,自己多舛的命运应属于造化弄人,不能怪罪或全部怪罪到母亲身上。学校里的冷清与那些团聚的人家的热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朱雨深突然冒出一个以前不曾想过的念头:去看看母亲。
他动了此心,就胡乱地在面条店下了碗面条,吃过赶紧去买礼品。买好东西后,他就经直顺着河埂骑车去两镇交界的张村。
一个多小时后,他到了那村庄。在村口,朱雨深远远看到一个妇女穿着白上衣,披着短头发在菜地里锄着地。因为还没有过初五,一般的农家按照风俗是不下地干活的。这个妇女倒够特殊的。
走近时,该妇女发现有人在身边走,就抬起了头。四目一对视,双方都愣住了。朱雨深认出了她就是自己的母亲。虽然脸上已有不少皱纹,但样子没有变。母亲也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她很吃惊,几年不见了,儿子已变成面前这位高大成熟的大男孩了,而且出现在了这里。
朱雨深激动地叫了一声妈妈,母亲高兴地答应了。然后她丢下锄头跑到朱雨深面前,握住他的手问:“小深,你是来看妈妈的吧?”朱雨深点了点头。
母亲说:“走,回家去。家里现在没人,你弟弟和他爸爸去亲戚家吃饭去了。”
两人走到了一幢三间的瓦房前,母亲开了门。朱雨深觉得那瓦房比自家的老房子好不了多少,在四周楼房直坚的村子里,显得绰而不群。进屋后,母亲给朱雨深让了坐,又给他倒了杯水。朱雨深把礼品放在地上,问母亲怎么现在就下地干活?
谁知一句话触及了母亲的痛处。母亲含着泪说:“没法子呀。你弟弟现在读中学花费特别大。他父亲以前还开三轮车帮人送送货。前两年跟人家的车子撞了一次,受了点轻伤,他就不干了。在家里又不做什么事,还跟一些酒肉朋友聚到一起喝酒。他上面还有年老的父母要供养,担子全部落到了我们身上。我得抓紧把地里的活干完,再去里那边镇上厂里找点活干。我不吃苦怎么行呢?”
母亲顿了一下,接着说:“哎,不说这些了。小深,你现在到黄镇中学当教师了吧?你还没结婚吧?”她见朱雨深点了一下头,接着问:“你以后是不是要找一个女教师呢?”
朱雨深没有答母亲的这句话,他觉得母亲高看了自己的儿子。要找女教师做对象又何其难?远者如胡维佳,近的如体育老师古明秀。她们几乎都是玩世不恭、逐富的女生。这个领域的女孩,他是不敢再涉足了。
朱雨深环视了一下屋子,只见里面摆设陈旧,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水平。他的心里有点酸酸的。母亲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