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像是只蝴蝶一样。”莎朵在心里想到:“飞累了就休息一会,遇到危险就很快地逃走,和地球生物一样。”
车队在伤亡战区停下,莎朵从车上跳下来,身后的士兵推着补给车和钢制白布担架迅速上前,莎朵对他们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把路让给士兵和伤员们。
她整个人被裹在隔离服中,心跳声显得格外沉重,在胸膛里上蹿下跳。
手臂,大腿,各种残肢断块散落在炮火硝烟中,有的静静躺在血泊之中,有的则支离破碎,被火烧成焦糖色。
有一处,皮肤和血肉模糊在一起,只剩下黑色的骨架挂在断裂的房梁上,衣物已经破烂不堪,有的甚至还能看到生前的身份标识,如发黑的军衔和勋章。
浑浊的液体拉成长线,在地面上砸落腐蚀出凹陷的坑,白烟袅袅升起。
被紧急撤离到地下防空洞的志愿民众大多安然无恙,他们顾不上生离死别,有不少人加入了支援部队的行列。
她正在和另一位军官商议时,裤脚被扯了一下;一旁的通讯员正要作呵斥状,却被莎朵用眼神制止了。
那是个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张小脸还算白净,一串冻鼻涕挂在人中上。
“你有什么事吗,小家伙?”
男孩执着地望着她,语出惊人:“妈妈,你看到爸爸了吗?”
莎朵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这位军官赶紧说道:“中校,这个孩子好像有精神疾病,我看他已经抓着好几个人叫爸爸妈妈,问自己的父母去哪里了……他的父母,应该也已经……”
在战区的小孩子,多半是父母都是现役军人,而且没有其他亲人,所以和父母一起来到地面战区生活的。
男孩见她没有回答,又重新问了一遍。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军官面露尴尬:正在商议后续作战,可不能让小孩子捣乱,正要挥手把他赶走。莎朵却拉住了小孩子的手,抬起头继续和军官商议后续安排。
安排完毕,通讯员应下声来,小跑着去接通军委的前线报道。
莎朵对这位军官拘谨地笑笑,拉着孩子走到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
他漆黑的手臂上有刚刚注射过抗体的针孔,小男孩神情茫然,眼睛却很亮。
“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吧。”孩子又说道:“你知道爸爸在哪里吗?”
“他去天堂了。”
莎朵用消毒纸巾把他的脸擦干净,小孩子的手腕瘦的令人惊心,只有三指合拢那么宽,手指和手掌全是灰尘和伤痕。
“天堂是什么?”小孩子说道:“妈妈,爸爸为什么丢下我?”
“天堂是一个很大的游乐园,里面有吃不完的零食,到处都是玩具。”莎朵安慰人情商不高,她在孩子的目光里绞尽脑汁:“这样吧,只要你活下去,听军人叔叔们的话,活下去,爸爸就会来找你。”
男孩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这时候负责撤离居民的支援部士兵礼貌地走过来,温和地拉着孩子的手离开了。
孩子看见陌生的高大男子拉着他的手,茫然地张着嘴叫:“爸爸?你来了……”
士兵朝莎朵敬了个礼,尴尬地笑着:“中校,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莎朵温柔地笑着:“替我谢过那些自愿来帮忙的群众。”
莎朵望着孩子远去的身影,心下怆然:没了父母的保护,这么小的孩子,还得了精神病,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根据初步统计,据守在这里的三万六千二百五十四名英勇士兵以及军官,没有一个人逃到安全的地下室,握着自己的武器,和突如其来的异潮,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刚刚“蝴蝶”掀起的狂风里,混合着士兵们的骨灰和腐烂的英魂热血;未尽的故事在空中翻飞,灼热的情感余温尚存。
莎朵望着满目疮痍的所见,她跪下来,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她不知道这样是否能让他们的灵魂安息,但是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然后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先前的娇小白花,放在漆黑的房梁砖瓦间。
“愿死亡结束你们的痛苦,愿神明……指引你们前往天堂的路。”
如果真的有天堂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上帝,为什么他要看着我们经受这些苦难?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孩童,好像是为了死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莎朵站在冷风冷气里,白色的小花蜷缩着花瓣,在焦黑色的横梁间摇晃着身形。
不,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吸收这片这片土地上发生的痛苦和悲伤,要把其转化为恐惧面前的决心和力量。
随即,她快步地走到通讯员身边去,屏声凝息地聆听着同步的前线报道。
“这里是支援部的莎朵·伦斯,已经到达地面直属战区A区,伤亡名单和资源总和已经发送,请下达下一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