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吗,先生,实际上据我们所知,安德森,那个卑劣的畜牲,并没有死在内卫和圣骏堡军警们对他的追捕当中。”
“他逃走了,具体是怎么逃走的,我不清楚。当年帝国公布的,他的遗体,其实就是个假货而已。”
“嗯?!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虽然内心早有答案,但安德森还是伪装出一副震惊的语气,向保安惊问道:
“······”
“先生不知道吧,当年,亚历山大先生还担任该城区的警长的时候,曾与克拉托夫大人有着密切的往来,也经常支援这所孤儿院的日常用度,为我们提供庇护。当初抓捕安德森的时候,他就是最后一批见到安德森的军警。”
“亚历山大先生并没有抓住那个该死的叛徒,皇室和内卫最后推出来的,所谓安德森的尸首,只是为了明正典刑,维持威望而已。这段秘闻被皇室和内卫封锁了下来,但我作为曾经孤儿院的一员,又和亚历山大先生交往密切,所以,从他那里听说过这段秘闻。”
“···既然是秘闻,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你就不应该将它告诉我。”
“嗨···先生今天能来悼念老伯爵,就已经是得到了在下的信任了。”
“···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先生所说的,实际上只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存在。”
“你知道吗先生,老伯爵这个积郁的原因,让我感到伤痛的同时,也让我觉得···很讽刺,很搞笑,很···荒诞。”
“是的,这个世界···真的非常,非常荒诞。”
“老伯爵积郁的原因之一,居然还有对安德森那个恶徒的愧疚,以及对这个无可救药的国家的愧疚。”
“您知道他愧疚的原因吗,先生?”
安德森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还要从,安德森刺杀陛下一事,开始说起···”
“在逃亡的过程中,那个恶徒,也曾经来寻求过老伯爵的庇护。”
“而那个时候,因为孩子们被带走,而悲痛欲绝,浑浑噩噩的老伯爵,居然真的一时糊涂,而收留了那个恶徒,甚至还给他提供了一顿餐点——在院内粮食短缺的情况下。”
“就在老伯爵收留他的几十分钟后,亚历山大先生就找上门来,请求搜查孤儿院,以调查那个恶徒的下落。”
“亚历山大先生是个很细腻的人,他从老伯爵的行为举止中,正确地推断出了安德森在孤儿院内躲避的事实。”
“与一时犯浑的老伯爵不同,亚历山大先生很清楚,那该死的恶徒从来不是什么感染者的英雄,他是感染者的罪人,是乌萨斯的叛徒。他理应被捉拿处死,明正典刑。”
“是那个恶徒,致使老伯爵和亚历山大先生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付之东流。同时,若是能越早地将安德森捉拿归案,就能越早地平息那场因感染者刺杀君王而引起的轩然大波,这所孤儿院,还有圣骏堡,甚至是整个乌萨斯,所受到的负面影响也就会越少。”
“然而,不管亚历山大先生对老伯爵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伯爵最终还是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没有协助亚历山大先生去逮捕那个恶徒,反而在亚历山大先生来的时候,给那个恶徒做出了预警,协助其离开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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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吗,先生,这个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当伯爵大人将亚历山大先生带到一个本该空着的房间的时候。那个恶徒,正正好好,就在那个房间里休息。”
“伯爵大人和亚历山大先生的到来,惊醒了那个恶徒,他愤怒与伯爵大人的‘背叛’,而对伯爵大人发起了攻击,一击不得手之后,便从窗户逃走了。”
“可惜,由于亚历山大先生也没料到他居然真的可以看见那个恶徒本人,呆滞了片刻,加上他又要保护伯爵大人不因那个恶徒的攻击而受伤。导致他错失了逮捕安德森的最佳时机。”
“坦白地说,就此事而言,我真的很为亚历山大先生不值···他给了我们那么多帮助,甚至在那件事事发之后,都在想尽办法替伯爵大人隐瞒,为伯爵大人脱罪。但伯爵大人却在他这位诚挚的伙伴和一名卑劣的恶徒之间,毅然地选择了后者。”
“伯爵大人这辈子不亏欠任何人,但却唯独亏欠亚历山大先生。”
“自那之后,伯爵大人终日都活在愧疚当中。他愧疚于亚历山大先生,这没什么奇怪的,但他居然,也愧疚于安德森那个卑劣的恶徒,以及这个迫害他的,无可救药的国家。”
“他那个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发疯’,跟我们说,是他背叛了安德森,辜负了安德森的好意。”
“他告诉我们,那一天,其实在亚历山大先生刚来的时候,安德森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安德森出现在那个房屋内,也不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是因为他想替孤儿院脱罪,让孤儿院能因举报他而领取悬赏。”
“他还说,那个时候,他是因为迫切地盼望乌萨斯去死,才会去选择一个错误的行为。所以, 他也犯下了对乌萨斯的不忠之罪。”
“我觉得这很讽刺,先生。”
“那个恶徒,如果真的如老伯爵所说,早对亚历山大先生的出现有所察觉,是为了替孤儿院脱罪,才故意出现在那个房间里的。那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被逮捕?那样,更可以为孤儿院获取悬赏,也能结束那场因他的恶行而卷起的‘人祸’,不是吗?!”
“······”
对于保安的质疑,安德森无法做出回应。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按保安所说,乖乖接受逮捕,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他信任并尊重着克拉托夫爵士,甚至也信任并尊重着要逮捕他的亚历山大。但他却丝毫不敢信任肮脏的乌萨斯政府。在那时的他看来,不管亚历山大有没有将自己逮捕归案,那场针对感染者的迫害都不会终止。
那些施暴者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来实施他们的暴行而已。自己的愚行既然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借口,不管后续的事情如何发展,这些暴行都已经无法被制止了。
所以,与其用自己的命,来补一个已经不可能补得上的缺口,还不如留着这具残破的身躯,再想其他的办法,为感染者群体牟利益。
不过,安德森也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当初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者说是自己当下,用来‘欺骗’自己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可能,只是出于生物‘想要活下去’的本能,才做出了那个‘卑劣’的选择。
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如今的他,已经记不真切了。
“而且,就算那个恶徒真的如老伯爵所说,有一份所谓善念,老伯爵也不该因此而愧疚!一个行善一生,作恶一时的人,永远都比一个犯下滔天大罪,仅存了一丝善念的人,高尚数百万倍!他不该对那个恶徒抱有愧疚,一点都不应该!”
“还有,那所谓的,对乌萨斯的愧疚···我呸!老伯爵戎马一生,为乌萨斯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只获得个伯爵的爵位,已经够不公平的了!”
“后来,这个国家还有它的政府,残忍地迫害了老伯爵的同胞以及他的孩子们,几乎剥夺了他的一切,他居然还要求自己,对这个国家抱有忠诚?”
“这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这份忠诚,简直可笑至极!”
保安唾骂之际,却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他看到安德森的手,正死死地,扣在他的肩膀上。
同时,还有粗重地,带有怒气的声音,与自己说道:
“老伯爵所说的,对于乌萨斯的忠诚,不是针对皇室的,更不是针对那些掌权的贵族,或是他们所控制的政府。”
“老伯爵所忠于的,是乌萨斯的整个社会,是乌萨斯的人民。而人民和社会,是值得被每一个乌萨斯人,无条件地效忠的。”
“不管克拉托夫大人的这份忠诚是否值得,你都没有哪怕一丁点资格说它可笑,它永远是一项高贵的品性。”
“你可以惋惜,可以哀叹,甚至可以评价它‘不值得’,但你永远、永远没有资格去嘲笑它,说它‘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