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信誉破产

您说说,这要是我换个地方讲这件事,比方什么报社啊、电视台,或者网络平台什么的,就以我东风国际地产小股东的名义,跟大家说,哎呀,不妙啊,我们公司资金流出现问题了啊,您说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咱们已经谈下来的项目,说不定就……对吧?”

“梁鑫!”滕增岁被梁鑫连捅十八刀,这下真憋不住了,一声怒喝,“你个狗生的!搞半天W市的房价是你走漏消息弄成这样的?!”

“不不不,绝对不是。”梁鑫矢口否认,“我哪有这个能力啊,阿公,你不要这么激动。这个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咱们再找人负这个责任,又有什么意义呢?做人啊,还是要向前看。那现在前面是什么?前面就是悬崖啊!您说说,要是W市的房价继续跌,再有人跳楼,然后有老板收拾细软逃去国外,有大量的企业连环破产,地方财政明年死翘翘,这个责任谁来担,那才是重点!对不对?阿公啊,那您说啊,这个责任,究竟会是谁来担呢?

是我这个喜欢到处乱说话的小朋友来承担,还是东风投资的可能性更大?东风国际地产,从W市房地产市场,吸走民脂民膏四十个亿,全市人民看在眼里,甚至都登过报纸了。

那我呢,我只是咱们东风投资集团这艘航母下的某个子公司里的一个卑微的小股东,只是时代洪流下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我现在站出来,以小股东的名义,要求集团公布资金状况,让大家知道知道,集团最近做了什么事情,那叫什么?那叫为了全市老百姓能死得明白,宁可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还社会一个真相!那叫大义灭亲!您猜猜,那到时候全市老百姓的怒火,还有全市经济衰退的黑锅,会是由我来背,还是您来背呢?!”

“你特么……!”

滕增岁牙都要咬碎了,他明知道,梁鑫大概率根本做不到这些,可还是被梁鑫那笃定的口吻和描绘的画面,气得浑身都哆嗦,“梁鑫,你少给我虚张声势,你这套对我没用!”

“阿公,你不要着急嘛,我都还没说完。”

梁鑫根本不停,反倒更加侃侃而谈,“咱们外面的那些项目,要是黄了的话,集团的资金,就大概率得撤回W市吧?我听说市里要你们留下一半的资金?挺好的啊,到时候老百姓肯定高兴啊,你们把钱再拿出来,给市里的房地产一兜底,那不大家都高兴了吗?

还有你们在外面的竞争对手,你们应该也有竞争对手的吧?你们一撤,诶~别家就进去了,谈了那么久,用了那么多的资源,一下子全都打水漂,做了无用功~”

梁鑫的口吻越来越戏谑。

滕增岁骤然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连忙扔下手机,哆嗦着去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赶忙往嘴里扔进去,水都不用,硬是嚼碎了直接咽进肚子。

过了许久,老滕才稍微缓过来。

转头一看,发现手机还亮着,又犹豫着,不肯服老地拿了起来。

省城的酒店房间里,梁鑫坐在黑暗中,听着手机那头哐哐作响的声音,也半天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浪费着梁鑫的手机话费。过了足有半个小时,梁鑫听到手机那头,滕增岁轻微的呼吸声,才继续说道:“阿公,你没事吧?”

滕增岁冷声道:“你是盼着我死吗?”

“乱讲!”梁鑫正色道,“我特别希望您长命百岁,身体永远健康。”

滕增岁默不作声。

梁鑫就继续自顾自地说:“阿公,其实死不可怕,死亡之前的痛苦那才要命。我知道您不怕死,可我也不怕。不过我有一点,应该比您强。我年轻,我更能忍受痛苦。所以我不仅不怕死,我还不怕疼。我不但不怕疼,有时候我还很享受这种痛苦。

尤其是拉着别人一起受苦的时候,战斗意志特别顽强,一般人熬不过我。当然了,我知道,您肯定不是一般人。但是说破天去,就算您是圣人,那也是血肉之躯啊,怎么能忍得了,被我这样的人死拉着一起受苦呢?再说我贱命一条,死也死不足惜。您呢?一生光辉荣耀,怎么能临老了,还受这样、那样的折磨?这对您来说,不公平,更不合算。我是真的真的,很不想把那些舆论啊、责任啊,全都压到您的身上。

但我没办法啊。

就算我这个小股东,在您的五指山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可我也不是只会叫唤。首都那边,我一个多亿买下来的房子,现在有人逼我平价卖掉,还要倒欠几千万的利息。我到时候总得跟银行、跟租户、甚至跟开发商有个交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便宜卖了呢?

那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我无能嘛,经营不善嘛,怎么能怪别人呢?东风国际地产股东梁鑫,因为资金问题,把首都那么好地段的三栋楼都卖了,这是梁鑫本人的问题。可咱们架不住别人往更深处去联想,那是不是东风国际地产也出问题了啊?是不是东风投资集团也出问题了啊?要不要看看W市的经济,是不是也出问题了啊?

一来二去,首都人民都知道,W市最大的财团好像、听说、传闻、有可能破产了。那咱们集团,是不是真的破产了呢?不好说,但反正可以肯定的是,集团现在肯定有一笔钱,是拿不出来的。除非贱卖资产。哦,那完了,一贱卖,就坐实破产。市场形象就毁了啊!刚要昂首阔步走出W市,走向全国,走向星辰大海,结果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忽然就瘸了!”

“咳咳咳咳咳……!”手机那头,滕增岁剧烈咳嗽。

梁鑫还在不依不饶:“我瘸了,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三栋楼,失去了几千万,可我还有三金科技的股份可以卖,早晚能把窟窿填上,把我断掉的腿给接上。

我们全市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一群可爱的爱炒房的中产阶级,失去了城市发展好几年的资本积累成果,可是没关系,钱没了,能赚回来,我是相信咱们W市老百姓的坚韧意志的。

但咱们集团,那就不一样了。

阿公,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以前东风投资带着大家一起发财,人人都说滕总好,可现在出了事,还有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带头泄露内部机密,那以后大家说起滕总,可就滕总过街,人人喊打了。阿公啊,真的,我想想这个场面,心都在滴血。我心疼啊,我难受啊……”

滕增岁听得脸都青了,嘟的一声,就挂断了通话。

梁鑫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也不着急。

他安静地继续坐着,过了十来分钟,滕增岁又自己打了回来,张口就道:“小梁,你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拿这些吓唬我,是没用的。你想想你自己,你现在的情况,比我更加危急。最多我让你拖到下周一,银行抽贷,你就死路一条!”

梁鑫安静几秒,却牛狗不对马嘴,飞快说道:“我认识首都万华地产的一个副总,姓牛的。不知道万华地产和东风国际地产有没有生意上的交集,如果有竞争,我今晚想和牛总秉烛夜谈,把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全都告诉他,明天再去找东方教育,跟他们说要是他们这两天的股价跌了,全都是W市系统性风险造成的结果,我要让他们一定千万不要怪到您身上。要怪就怪我梁鑫吧,是我无能,保不住东风投资的大好江山……”

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