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七不理解萧束的话。于他而言,郡主只是这次任务的保护对象,其他的都不是他能考虑的。
对于那个死去的暗卫,两人都未曾提起,因为实在没必要。
死亡对于暗卫来说太常见,死一个,很快会有另一个补上。他也一样。
怀七未深想那句话的含义,他合拢门窗,褪下衣衫,处理自己身上的旧伤。
*
后半夜下了场急雨,陶锦醒来时,骤雨初歇,天色正好,空气中是山野清新的气息,檐下雨琏还在淌着积雨。
少女依在屋内软椅上,手中握着白瓷小瓶,指尖不自觉轻敲着,目光落在身前跪着的人影上。
依旧一身黑衣,跪姿标准笔挺,但因为垂着头,她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但猜也能猜到,他大概率是没有表情的。
傻子才信单靠言语关怀就能让一个人一辈子忠心于你,控制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永远都是威胁。陶锦不了解外府暗卫的运行机制,但是她身边这几个暗卫,解药都是握在她手里的。
把柄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能让人放心。萧束将药留下后,她便叫了怀七过来。
指尖摩挲着瓶身,陶锦轻声开口,“你过来。”
男人肩身一动,似是想起身,但又想起什么,最后只是膝行两步来到她身前。
主子没有命令起身,那自然是要跪着过去的,虽然以前没做过,但怀七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陶锦握了握手中瓷瓶,递过去,“吃了它。”
“是。”男人应的很快。
怀七抬手欲接,又在即将触到瓶身时停下,改成摊开掌心等待。瓶身太小,他怕自己会误触碰郡主的手。
郡主与暗卫,云泥之别,这不是剁几根手指能解决的事。
陶锦看出他的意思,唇角弯了弯,顺势松手,由瓷瓶掉在他掌心。
下一瞬,男人毫不犹豫的将塞子拔掉,倒出那粒药丸一口吞下,动作丝滑到连陶锦都有些惊讶。
吞下药后,男人启唇一瞬,见郡主没有特意吩咐,又将嘴闭上。
陶锦还惊诧于怀七吃药的速度,毕竟是要命的东西,以前她喂那几个暗卫时,也没见吃这么快的。
“不问问是什么药吗?”她出声询问。
男人喉结一滚,低声平淡道:“小姐所赐,毒药良药都是一样的。”
过分诚实的回答,陶锦又问,“若我刚才喂你的是剧毒呢,死也不怕吗?”
话刚出口,陶锦便有些后悔,这个问题太没水平了,暗卫最不怕的或许就是死。
果然,男人声音响起,平静似在叙述别人的事,“那便是属下做错了事,小姐赐死也是应该。”
听见此话,陶锦挑了挑眉,其实她刚才喂对方的药和剧毒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生效时有个时间差和解药。
“半个月找我要一次解药。”她道。
怀七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从刚进屋看见瓷瓶那瞬间,他就已猜到这是什么药。
只是怀七没想到,郡主会亲自给他,这种事一般应是别的仆从来做。按照规矩,服下药后会有人检查他的口舌有无藏药,但郡主应是不懂,便忽略这一步骤。
陶锦安静看着怀七,男人始终保持垂眸观地的姿态,睫羽遮挡对方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昨日只是匆匆一瞥,说起来她还未仔细看过他的长相。
“抬头看我。”她简短开口。
静默一瞬,怀七低声道:“……属下冒犯。”
说罢,男人抬眸迎上陶锦视线。
两人离的算近,即使平日见惯了暗卫,对视那瞬间,陶锦还是心间一跳。
男人容貌淡颜,眸如点墨,很漂亮,只是其中半分情绪也无。
平静犹如潭水,好似死物一般,生不出一丝波澜。
死味很重的暗卫。陶锦在心里默默点评了句,但偏偏这张脸足够出彩。
这样的一张脸,很容易让人生出一股掌控与摧毁欲。想看看这张脸被崩溃时的模样,是不是还能保持这种沉默平淡,还是另一番景象。
陶锦视线描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唇下一颗殷红小痣上,这样鲜明的颜色似乎不该属于暗卫,倒为这张脸平添一分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