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暥一直以为她的姐姐应是那天上的皎皎明月,白净无瑕,可直到今日第一次见她,才发现她竟这般的蓬头垢面,脏污不堪。
原来战神也与凡人无异,只要犯错,也可以被凡人拉下神坛,给予惩罚,染满尘埃。
自虞朝灭国,虞暥的母亲熹儿惨死于敌军之手后,虞酒卿在虞暥心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母亲的死,虞国的亡,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人性本恶,在虞国百姓的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知燕走到了邑都城楼上,站到了城楼中央,她极目远眺,双眼看着远方,有些失神。
一生很长,而她还很年轻,世界美好,让人留念,她舍不得,但为了家国大义,为了主子声誉,她不得不以身殉国,一死为主尽忠。
狂风袭来,拂起她如锦缎般的长发,耳边传来声声辱骂,都是百姓对她的指责。
知燕翻到城墙上,她身形笔直,不卑不亢,气场强大。她在抬头时,无意间看到天空出现的异象。火星运行到心宿的天区,两火相遇——荧惑守心。
荧惑一出,乱世成殇。君王必死,家国覆灭。
知燕流下两行清泪,她心中一颤,失神的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天要亡我虞国!”
兴则昌盛,衰则荒芜。兴衰不定,轮回往复。而这一切,皆是命数!
知燕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悲凉。
她似在指责上天的不公。
知燕虽身形瘦小,但她站在墙头的小小身躯却在狂风的摧残中不仅屹立不倒,好像还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渲染着在场的每一人。
一番宣泄后,知燕又不得不认命。
哀伤溢满她的眼,悲痛浸染她的心
知燕脸色惨白,唇瓣微颤的她,轻轻吐出十六字,“天佑殿下,复兴虞国。惟愿殿下,如愿以偿。”
语毕,她心中便再也了无牵挂。
她轻闭双眼,奋不顾身的从城楼上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空中,一袭白色素衣,似一朵洁白无瑕的白玉兰,高贵纯洁,一尘不染,直到“砰”的一声落地后,鲜血四溅,皮开肉绽。
知燕安安静静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直到落地的那一刻,好似玉兰花上染了几滴鲜红的血,让花瓣开的更加艳丽妖冶。
艳红的鲜血终是将她全身侵染,那抹耀眼的红,映在了虞国百姓的双眸中,更是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让众人起了动容悔过之心。
他们停下了辱骂声,纷纷跪下,为这位亡国公主哭泣哀悼。
众人哭声之大,在空中反反复复的回响,久久不曾散去。
知燕从骨子里散发出不屈的傲气是多么震撼人心,在她落地时,天地间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似是老天在为她哭嚎,为她哀鸣……
七月的夜晚,热气腾腾。但由于狂风暴雨的加持,全城的热气才渐渐散去。
押着知燕上城楼的士兵,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他登高一呼,“虞朝皇室已全部灭亡,虞朝百姓听着,降者不杀,反抗者死!”
城中百姓闻言,还是逃不过贪生怕死的定律。纷纷下跪,对着新的朝代毫无条件,毫不犹豫的俯首称臣。
王朝变迁,江山易主,当一个朝代化为腐朽后,就会有旁的朝代前来统治,或是以旧换新,重新建立新的朝代。而百姓也会改姓易主,追随新的君王。这是每个朝代亘古不变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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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哈哈哈……”虞酒卿苦笑出声,心中似烈火焚烧一般,痛的她全身上下苦不堪言。
她脸色微变,双眸微红,“因为我死在景元四十年的夏天,所以凤凰陨落了。其实凤凰是可以重新浴火,涅盘重生的……”虞酒卿眉头紧锁,心痛如绞,她恨恨道:“可是宁梓辰,她折断了我的羽翼,废了我的武功,如今我除了会一门轻功外,全身再无内力。”
虞酒卿闭上眼,一滴痛苦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那是她对宁梓辰的失望,也是宁梓辰带给他生死不能的痛苦。
虞酒卿微微睁眼,“我是虞国前朝长公主,一生骄傲,我从不感觉自己会有错。但我此时此刻却意识到我错了,而我今生犯的最大的错,便是骄傲自满,自以为世间事事都能在自己掌控之中,但并不知自己已经入了棋盘,早已不是执棋之人。所以,当年我找乔先生算命时,你师祖的预言,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可就是因我的骄傲自大,你师祖的预言一语成谶,最后却害了我自己,也害了虞国,更是害了爱我的父皇和我爱的弟弟……”
景元三十八年,寒冬腊月,白雪皑皑,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一间雅室里,乔言澈一身红衣斗篷,端坐在窗旁的蒲团上,窗户一开,寒风呼啸。
窗外朵朵寒梅迎风盛开,寒梅独立,傲雪凌霜。
屋内铁盆中的炭火被燃烧的咯吱作响,暖气袭来,温暖着整间屋子。
与乔言澈对坐的是虞朝长公主——虞酒卿。
传闻乔言澈能掐会算,智谋无双,但能掐会算是假,智谋无双是真。
他的掐算时灵时不灵,而此事也只有乔言澈自己知道。但他却因武功高强,也曾在江湖武功排行榜中夺得过天下第一而闻名天下。
虞酒卿今日来找他是来算宁梓辰的命数。
虞酒卿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吐出一口热气,出言礼貌询问与她对坐的乔言澈,“乔先生,算了半天还没有结果吗?”
乔言澈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指尖后,才轻蹙眉,脸色微变,“大凶啊!殿下若不杀宁梓辰,不出两年,虞朝灭亡,天下大变,乱世降临,国殇将起。”
虞酒卿轻笑一声,顺着他的话问道:“先生何意?”
乔言澈解释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虞国建国五百年,即初、盛、中、晚四个时期。初盛时期的虞国是盛世降临,民富国强,而中晚时期的虞国已经由盛转衰,走向了下坡路。虞国内有宦官弄权,赋役加重;外有乱臣贼子,尚未平叛。政治日益腐败的虞国现在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迟早会自取灭亡。”
乔言澈说话永远都是直话直说,出口百无禁忌。
幸好虞酒卿和乔言澈相熟,所以他已经习惯了,反正虞容川也不在此处,他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天知地知,乔言澈知虞酒卿知。
而乔言澈口中的乱臣贼子是宁家。
宁家和虞容川的梁子结在景元十年,从宁卿辞被虞容川算计,战死沙场的那一刻,天数就已经变动了。
虞酒卿轻笑一声,“宁家满门被屠,就凭他宁梓辰孤身一人,独木难支,又怎么可能会撼动吾虞家五百年的天下?”
“可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乔言澈抱拳行了一礼,“殿下,宁梓辰此人有帝王之相,不得不防。”
“先生当年可还说,本宫龙睛凤颈,贵之极也。承载天命,不管男女,皆可为天子呢?”虞酒卿嘴角一弯,眸色冰冷,嘴角带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山可容不下二虎,本宫才是这虞国的天,所以有本宫在,谁都不可能撼动虞家的江山,宁梓辰也一样。本宫有把握,驯狼为狗,让他乖乖的,做本宫门前一辈子的狗。”
乔言澈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不由哀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纵虞酒卿嘴硬,不愿承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