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夜魁记忆果然不完整。
原来夜魁在落入那一个土匪手中之前,还跟着另一个更有前途的正义主人。
可这夜魁却把对方坑死,然后在凡间辗转流离,后来才落入那个土匪手里,最后才会被那一个恶神奴役,整天被虐待……等等。
这难道不是自作孽?
如果夜魁不坑死那一个通过神灵十项考核的正义主人,哪有后面那么多破事?
“天作孽,犹可活。”
林羡白看着不远处那一个跪在水面上,哭泣不已的黑裙女人,“但是啊,夜魁,自作孽,是真的不可活。
我先前对你说的话,当然是故意激怒你,但其实我此前一直对你抱有同情。
我以为,是你最初的悲惨遭遇,导致了你性格的扭曲,导致了你后边做的一系列丧尽天良的恶事。
但事实呢?
你遭到了什么悲惨遭遇?
多宝财神把你输给杀神,这算悲惨?
杀神和这位,为了帮你寻找一个最佳归宿,费尽心思,甚至还故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以此来照顾你的自尊心。
可你又做了什么?
坑死了正义的主人,转身加入一个土匪。
你从正义的主人那里,什么好的都没学到,却从土匪那里,学尽了人性里一切劣根性……夜魁,从那时候起,你就不值得同情了,一点也不。
你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最后被那个心理变态,喜欢虐待神器的恶神看中,也都是因为你在凡间做的一系列事情,这才让他找上了你。
唉……”
说着,林羡白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而夜魁则是跌坐在原地,放声哭泣,哭声极其凄厉。
戮默背对着这边,双手环胸,双眸紧闭。
“学好很难,学坏很简单。”
李观棋轻轻摇头。
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本就是世间常理——学好很难,真的很难很难,可是想学坏,一晚上就够了。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这杀神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魔头啊。”
李观棋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瞬空的腰。
“本来就不怎么算。”
瞬空笑了笑,“杀神大人说是杀神,其实只是因为他路见不平就拔刀杀人,甚至杀神,而且实力够强,基本是想杀就杀,再加上掌控的是杀戮法则,所以才被称之为杀神。
但他本人的性格,其实是一个烂好人,这辈子招惹的仇家,几乎都和他本身无关,都是他为了替别人寻公道才惹上的,说他是‘烂好人’,绝不为过。
但杀神做好事从来都懒得解释。
他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得到了某个线索之后,就去把一个作恶多端,但藏得很好的家族屠了,但事后又不告诉世人,这个家族到底犯了什么罪。
嗯……就类似于,文水县事件吧?
比如,文水县的北村家作恶多端,主人你那时候,是让北村家的罪证公之于众,在受人唾骂之中消亡。
但杀神大人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他只会自己跑过去把北村家灭了,然后一句话都懒得解释,转身走人。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以为杀神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人,但其实不是的。
所以,破刀这家伙,虽然号称‘神器毁灭者’,但其实还真不是那种兴致来了就屠城灭国的玩意儿,反而整天跟着杀神大人路见不平。
话说,也不知道杀神大人到底什么情况,为毛总能遇见‘不平的路’。”
说到这里,瞬空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为什么杀神没插手?”
李观棋有些想不通,“杀神不是喜欢路见不平么?这夜魁在凡间如果作恶多端的话,为什么他没来干涉?”
“我刚刚是不是说了,杀神大人是个‘烂好人’?”
瞬空无奈道。
“嗯?”
李观棋一愣。
“好人就是好人,为什么我要用‘烂好人’这个带贬义的词呢?”
瞬空耸了耸肩,“因为杀神大人并不算绝对意义上的善良圣者,他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明智,而且他本人也算是有点双标的……嗯,总而言之,就是他很念旧情,因为夜魁跟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他对夜魁做的恶事,全都是充耳不闻,假装没听说过的。”
“……”
李观棋一时语塞。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
他和瞬空谈论的“神灵”,又不是那种全知全能,无欲无求的存在。
说白了,他们口中的神灵,其实就是更加强大的人类而已,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人性……而人性,本就是双标的。
面对陌生的杀人犯,很多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支持死刑,支持让凶手去给死者陪葬。
可如果这个杀人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者感情极深的亲朋好友,那他们在做出“支持陪葬”这个决定的时候,难免会犹豫。
这当然是双标了。
但双标,本就是人性不可否认的一部分,是没办法的事情。
能做到绝对意义上不双标的,几乎都可称贤者圣人了。
“她好像已经开始忏悔了呢。”
这时,小雪松了松脖子上的红色围巾,然后看着不远处跌坐在水面上,伤心哭泣的夜魁,水润大眼睛轻轻眨了眨,面有不忍之色。
“如果哭泣和忏悔能弥补过错,那律法就不再具备意义。”
瞬空揉了揉小雪的白色头发,轻声道:“雪雪,你和你的初代主人冰神先生一样,都太感性了,但是对夜魁来说,在死前能够知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夜魁必须死。
一来,她得为自己过去犯下的罪行给个交代。
二来,我不可能放过这个到嘴边的大餐。”
“你倒是坦荡。”
李观棋听得此言,不禁眉头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