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支烟。”
方淮听到这声音,明显愣了一下,像是从某种思绪中被猛地拽了出来,逐渐回过神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缓缓扭头看向身旁斜斜靠在围栏上的许安乐,嘴唇张了张,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说道:
“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既然不会吸烟就不要学会抽烟,这东西一旦上了瘾是很难戒掉的。”
许安乐见他不肯给自己烟,只好无奈地收回手,扭过头,顺着方淮原本看的方向看过去,轻轻吸了口气,问道:
“你在看什么?”
方淮默默掐灭了烟头,微微偏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许安乐,安静了片刻后,再次扭过头继续看向那群嬉闹的孩子,语气中透着几分感慨地说道: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天真无邪,好像真的特别快乐。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纯粹,哪怕仅仅拥有一个烟花棒就能开心一整晚。
可是成年人,拥有了很多小孩子不曾拥有的东西,却越来越不开心。
人越长大,就变得越加贪婪起来,什么都想拥有。
可到最后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真正拥有,这或许就如同捡了西瓜,丢了芝麻,等回头再想去捡芝麻的时候,却又把西瓜也给弄丢了。
人生本应知足常乐的,可往往就是不愿意知足。”
许安乐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听他把话说完。
方淮缓缓垂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微微泛红的眼睛,继续说道:
“许安乐,你知道吗?小时候,在没遇到顾辞之前,我连烟火棒都不曾拥有过。
我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万家灯火通明,看着别人开开心心地凑在一起放烟花、玩烟火棒。
而我自己,只能缩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
过年的时候,我连上桌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穿的都是他们穿坏了的衣服,盖的被子也永远都是他们盖破了的被子。
可是在遇到顾辞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过年可以玩烟火棒了,有小伙伴陪着我,过年也能上桌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我还有了新衣服穿,有了新被子,盖着暖和的被子。
然而,我拥有了这些之后,却没有好好珍惜,反倒变得越来越自私,永远都不相信他人。
明明这一切都是顾辞给我的,可我却全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是那么耀眼,感觉他拥有的比我多,我就嫉妒他,甚至恨他,心里想着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可到后来我才明白,我根本没资格嫉妒他。
因为我的命几乎都是他给我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讨厌他、厌恶他?
你们俩真的很般配,特别好。
在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给我一种很美好的感觉,长得也好看。
可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似乎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那种感觉很淡、很冷。
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在你身上掀起波澜,还有那种淡淡的死感,似乎就这样死了也无所谓,我自己不想活了、想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感觉。
小主,
可是现在我发现你不一样了,你变得有温度了,从你的眼神、表情、语气、声音到话语,都能感觉到变化。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了你真正在乎的、最重要的人,你不会再想死了,你想活下去了,这真的很好。
看到你们幸福,我也真的很高兴。”
他一边诉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不断颤抖,缓缓地弯下腰去。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涌,他拼命地眨着眼睛,试图阻止泪水滑落,可这一切都是徒劳,根本止不住了,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落。
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地扎着,好疼好酸,那种滋味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他只能用手用力地捂住眼睛,妄图以此来拦住那不断往外冒的眼泪,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渗出。
他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近乎绝望地喊道:
“许安乐,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活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到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为什么要去招惹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喜欢是什么感觉,如果不是我多嘴告诉他这些,是不是他就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
那样的话,他不就还是一个人。
这样的他,我还能自私地以为他好歹还能算是我的。
可是,没有如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
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什么都得不到了。
既没有得到你,也没有得到他,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为什么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
他哭得泣不成声,整个人趴在围栏上,哭得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止不住地流,很快就染湿了衣袖。
就这样哭了好久好久,久到双腿都站得麻木了,哭得脑子都开始缺氧,头疼得愈发厉害起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温暖袭来,是被人披上了衣服。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又擦了擦哭得模糊不清的眼睛,看向许安乐,低头轻轻摸了摸身上的外套,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许安乐。”
然而,突然左边传来一个清爽的声音:
“喂,方淮,哭懵了吗?不是许安乐给你披的外套。”
方淮听了这话,猛地瞪大那哭得红肿的眼睛,急忙转身看向身后,嘴巴微微张着,脸上满是讶异的神情。
只见此时,顾辞正笑容灿烂地看着他,还朝他挑了挑那好看的眉梢。
而顾辞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嘴里嚼着口香糖、模样不羁的江染,还有一个是浅笑嫣嫣、面容温和的夏时。
顾辞在许安乐一松开他的时候就惊醒了过来,随后便偷偷地跟着许安乐来到了阳台,悄悄地站在阳台的门帘旁边偷听两人的谈话。
而江染与夏时两人本来就没睡觉。
原本在打游戏,两人打累了,正想回房休息,突然看到顾辞偷偷摸摸地站在那,觉得好奇,便也凑了上去。
江染悠闲地吹了个泡泡,随后高高地将手中那五大盒烟火棒举起,朝着方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还故意用力咳了咳,大声说道:
“我们不是故意偷听你说话的,就是不小心听到了而已。
玩不玩烟火棒呀,我上午正好买了,刚刚顾辞与许安乐两人离开了餐桌,我觉得没什么玩头,其他女生也不玩,所以就没来得及拿出来。”
顾辞则是呲着牙,脑袋歪向一边,咧着嘴笑哈哈地冲着方淮喊道:
“方淮小朋友,一起玩烟花棒吗?”
方淮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有些难为情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许安乐。
刚刚自己那些心里话可全都被他们听到了,而且还是被正主听到了,自己还在这哭了那么久,也都被他们看了个正着。
问道:
“许安乐,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过来了?”
许安乐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刚刚可是有小声地喊了你一声,告诉你顾辞他们几个过来了,但是你哭得太大声了,根本就听不到我说话,我也没办法。”
方淮:“……”
就不会推他一下吗?
江染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臂一下子就锁住了方淮的脖子,脸上挂着嘿嘿的笑,打趣道:
“你小子,可真是的,还是个爱哭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喜欢就说出来呗,瞒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以前小时候特别讨厌顾辞,所以才总是惹他生气。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又不是不在了,哭那么伤心干什么?
我们都在这,永远都在,我们还是你朋友。
得了,别哭了,顾辞要是不能喜欢,那就换个人喜欢呗,别难受了,死什么死?或者好好享受人生不好吗?好好的活出自己的价值。”
方淮刚想张嘴说话,结果还来不及发声。
顾辞就快速地丢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脑袋歪向一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小主,
“哭了这么久,脑袋肯定疼,嘴巴说不定也会很苦很咸,那就吃点甜的开心一下吧!方淮小朋友!”
夏时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没有必要觉得尴尬,我演戏的时候说过更尴尬的话,那种能让脚趾头扣地的话,我都没觉得尴尬,所以没事的。
顾辞不会觉得有什么的,你也别太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
方淮咀嚼着嘴里的糖果,抿了抿唇,眼中的画面逐渐清晰,泪水逐渐干了,他看清楚了对面的三人。
他们还是他们,他们还在!
许安乐耸了耸肩膀,提高声音问道:
“喂,你们还玩烟火棒吗?”
顾辞一听,直接奔向许安乐,一下子就扑进了许安乐怀里,还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亲啄了一口,撒娇道:
“哥哥~我当兵其实不会有事的,没关系的哦~
你要对我的实力放宽心嘛~
还有,我一直都有被幸运之神照顾着,毕竟我好人做多了好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收走小命的!”
许安乐心里直犯嘀咕,顾辞什么时候装睡了?
怎么从呼吸声里,他都没听出来?
其实这些担忧都只是顾辞的猜测罢了,见他不睡觉跑来向方淮要烟抽,就猜到了他可能是在为什么事而发愁。
江染:“!”
夏时:“!”
江染伸出手指,指着顾辞,大声喝道:
“开堂,审判时间到!什么当兵,什么情况! 从实招来!”
顾辞见这架势,也不敢隐瞒,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话交代了出来,结果自然是受到了两人的严厉批评。
顾辞委屈巴巴缩在许安乐怀里,瑟瑟发抖,听着江染一连串的数落,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嘴里不停地连连保证着自己不会出事。
就这样,经过了足足半小时的唠叨,江染和夏时可算是说累了。
两人各自喝了口水,缓了缓劲。
随后五人便一同下了楼,来到别墅大门口,开开心心地玩起了烟花棒。
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又灿烂的笑容。
顾辞欢快地挥了挥手里的两根烟火棒,在空中画了个爱心的形状,然后满脸笑意地看向许安乐,甜甜地笑道:
“哥哥,mua,小心心送给你!”
许安乐见了,也有样学样地学着顾辞的方式挥舞起手中的烟火棒来。
说起来,这其实也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玩这种东西,之前原主玩的不算数。
他玩得特别开心,觉得新奇极了,还歪了歪头,朝着顾辞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在那明亮的火光映照下,两人那俊逸的脸庞被照得格外清晰,眼中仿佛燃放着璀璨的烟火。
那瞳孔里只倒映着彼此的模样。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变得黯然失色,唯有他们彼此才是这世间最耀眼的存在。
就在这时,雪花又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一片片轻盈地落在两人的头发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很久很久,手中的烟火棒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燃尽熄灭。
彼此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可那眼神之中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满满的都是说不尽、道不完的爱意。
江染、方淮、夏时三人看着站在原地、互相对望着彼此的两人,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
江染率先抓了两团雪球朝两人身上丢去,大声喊道:
“不许撒狗粮,大过年的,想气死我们三个单身狗吗?”
顾辞与许安乐瞬间回神,两人也抓了两团雪球,朝江染三人身上丢去。
霎那间。
雪地里,许安乐、顾辞、江染、夏时、方淮五人乱做一团的飞奔着,手里都抓着一大团的雪球,互相乱丢。
他们的欢声笑语在这银白世界中肆意回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童真与快乐,仿佛瞬间化身成了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看招!”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一个雪球如离弦之箭朝着许安乐飞去。
许安乐灵活地一闪身,雪球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身后炸开了花。
他迅速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堆雪,用力压实,而后猛地起身,将雪球用力掷出,目标正是顾辞。
顾辞躲避不及,被雪球击中,白色的雪在他的衣服上散开,像是绽放了一朵白色的花。
夏时和方淮则悄悄绕到一旁,准备给许安乐与顾辞来个“偷袭”。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发力,雪球率先如雨点般朝着顾辞飞去。
顾辞却早有察觉,左蹦右跳,避开了大多数雪球。
但仍有一个雪球击中了他的手臂,他佯装生气,朝许安乐的方向大喊:
“哥哥,他们两个欺负我!快给我报仇!”
许安乐一听,团了一个超大号雪球朝方淮与夏时身上飞去。
接着便开始大规模“反击”。
一时间,雪地里雪球横飞。
五个人的身影在飞扬的雪花中若隐若现,只听见阵阵欢快的呼喊和笑声,久久不散。
*
清晨,树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霜花,仿佛是自然界精心雕琢的宝石,太阳升起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闪闪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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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乐悠悠地睁开双眼,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窝在自己怀里的顾辞身上。
他静静地盯着顾辞那恬静的睡颜,微微往前挪了挪身子,而后在顾辞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顾辞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些许晨起的慵懒与低哑,眼睫轻微颤动了几下。
还没等他完全睁开双眼,就被许安乐伸出手轻轻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仿若一阵带着笑意的清冽微风,一个嗓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顾辞,生日快乐。”
顾辞听到这声音,意识渐渐回笼,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好看的弧度,嘴巴还撅了撅:
“哥哥,亲一个。”
然而许安乐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吻他,而是双手迅速环住他的腰,用力一扯,便将顾辞紧紧地摁在了怀里。
顾辞猛地瞪大了眼睛,瞬间,一股熟悉的触感让他浑身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许安乐嘴角泛起一抹坏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发烫的耳垂,压低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小声说道:
“还请寿星帮我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可以吗?”
顾辞听闻,大惊失色,猛地往后挪去,可还没等他退开一段距离,人就又被用力扯了回去。
并且,他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就被人用手给捂住了。
随后,房间里便传出了顾辞那略显嘶哑的惨叫声。
而在厨房里,许安乐正站在桌前,戴着一副手套,正一脸认真地一点点学着制作蛋糕。
顾辞则是手里拿着一根棍子,那手微微发抖,轻轻敲了敲桌子,嗓音因为之前的“折腾”而变得沙哑,还不忘一本正经地训斥道:
“奶油不要这样放,太多了,太甜不好,你也说了,我不能吃太甜的,会变笨的,还会影响我的记忆力,少放一点,不许加那么多糖,听到没有?”
许安乐低垂着脑袋,脸上那个明显的咬痕格外醒目。
他正认真地看着顾辞写的蛋糕制作步骤,依着上面所写的,一步一步地学着做蛋糕。
瞧见顾辞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棍子,还在那挥来挥去。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顾辞那怒火中烧的眼神,还不忘调侃道:
“手抖什么?棍子哪里捡来的,洗了没有,别乱晃,等会要是把脏东西弄到蛋糕里,你怎么吃?”
顾辞这话,顿时就气得不行,敲了敲桌子,敲的邦邦响,嘴巴像连珠炮似的不断埋怨起来:
“你不许说话,给我好好干活!我生日,你居然还敢欺负我,还要我来教你做蛋糕,天底下谁有我这么痛苦?
你怎么能这么坏?
明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却什么都不准备,是要存心气死我吗?我难受了,许安乐,我今天真的生气了……”
许安乐听着他的埋怨,也不气恼,只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住一只手套的一端,然后缓缓地脱下手套。
他看向站在一旁正怒瞪着自己的顾辞,伸手扯了扯顾辞手里的棍子,说道:
“蹲下来。”
顾辞满脸疑惑地低头看着他,没好气地问道:
“干嘛?”
“蹲下。”
顾辞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不愿,但还是缓缓蹲下身去,接着又抬头看向许安乐,语气里依旧带着不满,问道:
“怎么了嘛?”
许安乐没回话,而是将手指轻轻蘸了一点奶油,放到嘴里尝了尝,随后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扯住顾辞的领带,用力往上一提。
顾辞被他这么一扯,不由自主地往上仰着头,紧接着,一股带着浓浓奶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味道很香很甜,却丝毫不觉腻味或齁人。
过了一会儿,许安乐才松开顾辞的领带,还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心,语气里满是哄劝的意味说道:
“乖,听话,去陪小白玩会儿吧,别在这儿旁边打扰我,不然一会儿蛋糕要是做的不好吃了,就不好了,好不好?”
顾辞轻轻眨了眨眸子,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上沾上的那点奶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其实,他不是很生气许安乐不给他准备礼物。
就算许安乐没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只要许安乐能记得他的生日,他就觉得特别开心。
可一想起许安乐一大早就欺负自己,心里就又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当看到许安乐这么认真地在给他做蛋糕时,他又觉得心里特别幸福,那点气也就消了大半。
顾辞眼尾微微上扬,脸上带着笑说道:
“哥哥,你做的蛋糕好香呀,好好吃。”
许安乐听了,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也笑着回应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