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念裛楼

诸人甫一进到楼内,就被这别具一格的装潢给震慑到了。潺潺流水,从楼上接引而下,顺着那纯白色泽的大理石水槽绕着围栏走了一遭,那大理

石上每隔一座就有一盏汀兰熏灯,雅趣与馨香交融之间就将格调拔高了不少,隐隐间竟有流觞曲水的味道了。艾尔文往楼中央细细望去,发觉一台六层楼高的巨型水车正在工作着。他又往楼外望了一眼,这才发觉原来这念裛楼外有一条水渠从那馥宁河接连过来,在水渠的末梢又用艾草与薄荷制成的滤网过滤一番,然后靠着这架巨型水车把馥宁河水送到每一楼层。如此工程,真是不禁令人咋舌。艾尔文心想着这念裛楼幕后的东家想必不是一般的贵族,能叫这馥宁河都为其所用,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靠着念裛楼这东家定下的规矩,又借着他这如此严格的筛选,此时楼内的客人稀稀拉拉的,显得有些冷清。艾尔文心想这东家肯定是不在乎生意的好坏的,也不指着这个挣卢尼,故而才能想出如此折磨人的法子来。

“此处重新捯饬过了。”图朗与艾尔文小声说着,“我从前来的时候,哪有水车什么的,只不过其间陈饰富丽堂皇一些罢了,现下是改头换貌了。”

“故弄玄虚,附庸风雅罢了。”兀华公爵直截了当地批判道。

而后他又转过身来对着那虬髯壮汉吩咐道:“野狼,你一会去那顶楼的水槽里拉抛屎去,给这些贵客们好生‘熏陶’一下。”

艾尔文听了这话不禁大笑出来,他觉得这位兀华公爵可太有意思了,把他带进来可一点都没错。

此时那掌柜正使唤着几名小厮把艾尔文方才那首诗给挂起来。艾尔文这才发觉,原来先前入得了那酒楼东家法眼的诗文,都如旗帜一般一面面地垂挂在飞檐之下。于是他在一楼逛了一圈,把这几十首诗都读了一遍,没甚意思。

倒是他这一首,引来不少客官的评头论足,啧啧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艾尔文洋洋自得之时却听得身旁有一女子轻声吟着:“终有一朝荒凉日,北城金燕尽南飞。”

见她反复吟着这一句,他有些不解,便开口问道:“姑娘,这句有何不妥吗?”

姑娘转过脸来,望着他,浅浅一笑,“并无不妥,只是觉得这句写得极好。”

就回眸的这么一瞬间,艾尔文觉得自己的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瞰云霄之浮动,闻空谷之鸟鸣。

姑娘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那一双藕色的眸子里带着安宁与温热。按容貌身段来说,艾尔文觉得眼前这女子完全够格与奥妮安、岚姻一较高下。只是比之奥妮安,这姑娘少了几分清冷,不是那般地拒人以千里之外;比之岚姻,她又稍逊几分娇妩,不会那般炽烈如火,似要将近身之人烫个干净。不知为何,艾尔文脑海里忽然跑出“贤妻良母”这四个字来,他暗想这么形容一个姑娘只怕是不妥。

姑娘望着艾尔文那痴滞的眼神,展颜一笑。于艾尔文而言,那轻起嘴角的瞬间,时间仿佛流淌了百年,而这漫长的岁月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眼神与那沥沥的水声。

艾尔文见她要转身离开了,才想起来还未问及其芳名家世,可一开口就舌头打结了:“你。。。”

姑娘嘴角依旧挂着恬然的笑意,“我知道你是谁,你很快也会知道我是谁了。”

艾尔文反复琢磨着姑娘这句话,心下满是纳闷,望着那倩丽身影越走越远了,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