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景自然是引得老汉一阵臭骂,虽说车帐无碍,仍旧心有余悸,指点那位书生鼻头便是骂起,说纵使是再不添小心,自家孩童跟随,怎能在瓢泼大雨时节走官道正中。
而那位瞧来相当年轻的书生却并未恼火,而是嬉皮笑脸躬身行礼,冲那老汉作揖再作揖,言说的确是不曾留意,毕竟是凑近上齐东境车马稀少的地界,实在是羞愧得紧。
大抵是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这年轻书生只将鬓发处梳起两枚小辫的女娃护到身后,甭管老汉如何训斥泄火,从头到尾都是笑脸相迎,相当恭敬。
如此一来,就算老汉正立身到气头上,见这位书生如此恭敬顺和,反倒有些语塞。车夫终究算不得上等行当,纵使是寻常百姓都未必瞧得起终日吞风霜刀剑的车夫行人,更何况是向来眼界极高,时常有些傲气的书生。这么一番举动下来,当即便是心头火气矮下多半,言语也是中听许多,又是劝得几句下回千万小心,莫要冲撞车马,便是做势要握起缰绳离去。
“老人家且留步片刻,还敢问这车帐中乃是何人?若是由打苏台县而来,在下倒是有事相求。”
老汉蹙眉犹豫,当即欲要开口,却是又将言语吞回腹中,转头望向身后几位江湖人与那三位顶壮实的汉子,一时犹豫下来。
书生一身灰布粗衣,仍旧是神情不变,笑脸相迎,牵着那位满脸懵懂却是衣衫相当讲究的娃娃,见老汉略微犹豫,当下也是了然,旋即躬身欲走。
“在下的确是由苏台县而来,不晓得兄台何事。”
老汉身后车帐之中迈步走出位俊郎年轻人,一身长衫挂玉,抬眼打量两眼书生,略微挑眉,“难不成又是寻荀姓人而来?”
书生也不摆那等读书人自矜架子,闻言过后连忙拍净浑身灰土,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很是热络夸口道来,“原本倒以为不见得能认出荀公子真面目,而今看来却是气度不凡,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当即也就晓得公子便是在下要寻之人。”
荀元拓神情却很是无奈,苦笑两声才缓缓接话笑道,“这两句本就说的是女子,我倒自认自个儿面皮勉强算在尚可,倒远不如兄台所说这般。”
“话说的忒伤人心,”年轻书生撇嘴,顺带抹去自个儿面皮灰土,“在下不过是一路风餐露宿吃过许多苦头,但岁数却断然比不得荀公子,虽说咱们读书人向来不讲究皮相,可总不好时常想着以貌取人不是?”
荀元拓瞧见过不少读书人,能耐或高或低,但多半皆是儒雅随和,莫说谈吐过人,最不济也是留有自矜心思,言谈时节便足见学识,可当真是少有瞧见这等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人物,当下便是连连苦笑,摊手请书生踏上车帐。
书生叫骊况,荀籍书信中有言,说是这位瞧来并无定点好做派的书生,能耐奇高,且是难得文武双全,拳掌能耐过人不说,六艺精熟,且通晓音律,唯独性情过于跳脱,虽说本事过人,可惜并不曾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