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样暴怒。
这头鲛人好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行凶!
玉尺重新归入手中,连容生大步上前。
丝芽也有些疲惫,却还游向前去,登上岸边。
周围的官差都下意识躲开两步。
她不顾伤口里还挂着铁蛭大口吸血,抬手对连容生道:“你徒弟早被瘟神附身,我是替天行道,这就证明给你看。”
她完好的那只手,高举一只青色小壶。
瘟神?连容生脚步微缓,却见丝芽已经行到涂云山尸首边上,原本高昂的身躯慢慢垂落下来,小声道:“弟弟……”
她的声音低得像呢喃,仿佛还叹了口气。
而后她问连容生:“他想娶你孙女,是不是?”
“休问些不相干的事。”连容生森然道。他的玉尺已经垂在她脑门儿上,只差一下就能令她脑浆迸裂,“证据呢?”
他徒弟死不足惜的证据呢?
“别急。连先生学富五车,应该知道瘟神只有在人死掉以后,才会离开躯体吧?喏——”
随着丝芽这几字缓缓出口,涂云山的口、鼻、耳内,均逸出黑烟,飞快汇成一股。
那烟浓稠得如有实质,汇合之后就要逸入林地。它所经之处,原就凄黄光秃的枯草和树木一下就染上了黑斑,并在短短两息之间就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水。
黑烟一旦蔓开,就连站在边上的陈提辖也能清晰看见,烟气当中凝出无数张扭曲的脸,有的张口大呼,有的痛哭不止,有的惊恐万状。然而所有脸谱的唯一共性,就是狰狞恐怖,让人看着心生畏惧。
任谁都看出,它要逃走了,可众人的确害怕,皆下意识后退几步,面露惴惴。
那是生灵源自本心的畏惧,连容生这样的大家也能感受得到,不禁脸上变色。
瘟神藏得好深,竟然真地寄居在涂云山身上!
鲛人没有撒谎。
他这徒儿平时言行,有几分出自真心,又有几分是瘟神授意?